“死……死人？”叶池一边整理衣领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地转身过去面对着坐在自己身后那个位置的武舞。

口罩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起色。

“没错。一般只有被填写死亡证明的人，才会无法录入那个系统，但是我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幽灵。”武舞紧接着解释道。

“除非……”

“除非什么？”叶池看着武舞，他感觉从额头有汗水要被毛孔挤兑出来。

“除非你就是幽灵！”很快，武舞起身抓起了叶池的手，用着刚刚在巷道外边相同的动作，对叶池发出进攻。

等到叶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自武舞膝盖那长筒袜散发的温度。

武舞膝盖完完全的将叶池顶在了换衣间的储物柜上，现在他身体背靠着的，就是冰凉的自己刚刚拿衣服的柜子。

“干……干什么这是。”叶池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对这突然的攻击……还有来自武舞身上那股令人愉悦的香气。

“说吧。你来这里什么目的。”武舞用慵懒的声音说道，昏暗的换衣间里就他们两人，“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知道。”

武舞也说明了这一点。

“什么……什么目的？我……”叶池话还没说完，就被武舞用力将膝盖顶上来的动作给打断，打了个空嗝。

“呃——”

“别表演了。今天那位才是我应该招进来的人对吧。你只是假冒他提前一天进来的。”武舞说道，她的语气仿佛是再说着自己已经看透了叶池。

叶池没有回话。

“……”

“我从昨天录入系统时候就怀疑你了。只是因为工作多，我并不在意。”武舞继续说道。

“糟了……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叶池心想。

“这里的入职系统是会按照入职日子预留给登记空位的。昨天你没有录入成功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只是我没有找到原因。”

“对……对不起。”叶池吞吞吐吐的将这三个字吐了出来，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三个字的重量对于这件事而已，简直无法衡量。

这涉嫌欺诈。属于应聘欺诈。

“还是承认了嘛。”武舞将膝盖放下，手也松开了，叶池的手腕上有细小的微红。

“可是……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我留下来？”叶池不解道，他用另一只手旋钮着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因为如果上头怪罪下来等于我也有责任。”武舞说道，“既然你已经进来了，那就好好工作，你属的部门只有我。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会被别人发现。”

“这……”

“不过有一点。你给我坦白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不追究你用什么方法，我也不会向警署报案的。”武舞紧接着说。

“我……”叶池低下了头。

武舞似乎并不在意叶池这么拖延，她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女士手表。

“放心好了，今天时间充裕，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死人的。那一批人的葬礼还要好一阵子。”武舞补充着说，随后又把那口罩上方坚定且带怀疑的眼神看向叶池。

“我是来调查「异态」的事情的……”叶池见武舞这个架势，无可奈何，他最后还是坦白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也就是南晴香所安排的任务内容。

“哦？”武舞将手环抱在胸前，“你是说，那些变成怪兽的人？”

“对，就是「异态」，昨天你也与我提过。”叶池说道，“我收到情报，药管委是专门把被处置的「异态」尸体丢来这里进行处理的。”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截他们的肢体然后贩卖出去？”武舞向后退了几步，即便光线昏暗，叶池依旧能看清武舞那从怀疑变成那种看‘另类’的眼神。

“我劝你还是别有这种想法。”武舞还没等叶池开口，又继续地说，“这项业务早就被药管委交给外包的企业了。虽然我们的编制本质上也属于外包人员。毕竟现在除了机器人，人手根本就不够。”

“外包？”叶池问道。

“对，对外承包。合同制，上级有另外的不是药管委的人。药物管理委员会只是负责技术审查之类的事情，具体事宜并不由他们做处理。”武舞稍微停顿了下，“所以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再次叮嘱道，此时她的脸已经看向了别处。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池连忙摆手。他也明白武舞做错那番猜测的原因，毕竟现在这些「异态」的残肢碎屑，在影子网络上很有市场。

“不是？”这下轮到武舞产生了疑问。

难道潜入进来搬运尸体，然后因「异态」而来的不是为了售卖「异态」的肢体发财？指甲什么的可是能媲美玛瑙啊。

“我是来调查「异态」爆发的原因的。”叶池说道，“是一个风纪员朋友委托我过来的，简单地说「异态」在梨海市的爆发是人为原因。我想这条「异态」处理产业的设立是药物管理委员会早就安排好的，我们想找到证据。”

“人为的？”武舞看着叶池。可能是听到叶池口中所说的‘风纪员’她的心情好像恢复了平静，“我说呢，怎么运送过来的时候，都有刚好大小的裹尸袋。”

她好像对叶池的说法并没有多少怀疑。

“可是找到证据了你又打算怎么做？”武舞随后提出了新的问题，“他们之所以用外包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就算你掌握了十拿九稳的证据，他们也会把锅甩给外包企业，说他们以权谋私，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诶？”叶池半张着嘴有些吃惊武舞所说的内容。

“这里这些事情可并不少，因为解剖被击晕的人而导致死亡的，协助死者家属杀人的。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武舞说道，“最后这边的尸体处理中心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措辞。”

叶池静静地听着。

“人死了就一块肉。毕竟肉是并不会说话的。”武舞补充道。

叶池当然清楚这些，他没法向武舞透露更多的细则。包括「第一基因」计划部分，以及「异态」实验的内容。

“总之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叶池索性将这样的话抛了出来，“正如你所说，每个人都会死，那就在死之前做些与别人不一样的事情。比起机械的工作，这样不是更好吗？”

“嗯？”武舞偏了偏头，头发向下垂了垂。“那你跟我来吧。”

说完，武舞就走到了门口。

“去哪？”叶池诧异起武舞这个举动。

“去看那些怪物，你的「异态」。”武舞在门口停留一会，她面向叶池说道，“记得把门锁上。”

随后就走出了门。

叶池也迅速关上自己的柜子，换好了鞋冲了出去。

武舞带领叶池又到了那个放着拖车的走廊交汇处，不过这次，武舞并没有让拖车。而是从另一头叶池昨天没有经过的巷子走去。

“如果只是调查的话你算是问对人了。”武舞边走边说着，叶池跟在她的身后。

幽长的走廊里只听得到远处管道轰隆隆的运作声音。叶池猜想应该是制冷用的空气散热器所发出的声音。

“你的情报没有错，他们确实是吧那些怪物放在了这里，而且还是我作为管理。”武舞说道，“只不过是让我管理，他们自己也有这边的权限。”

叶池清楚武舞所说的‘他们’是指药物管理委员会的那些。又或者说支持「异态」非人道实验的官方的员。

“什么意思。”

“你知道物流的本质吧。”武舞抛出了问题。

叶池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有些在意，他也并没有回答武舞的话。

“物流的本质就是把货运送到客户手上。其实这里的运作方式也一样。”武舞自问自答起来，“不管是什么，只要死了没有及时处理，都会有个收容的地方。与医院里的停尸房是一样的。”

“喔。”叶池象征性的回答道。

“那我就相当于这里的仓库管理人员，负责把四处运来的尸体，分拨存放到不同的部门，在你没来之前我们用的是机器，现在暂时先用人替代。理论上你的工作就是协助我做这些。”

“你是说，你负责管理「异态」的尸体？”叶池问道。虽然他在听武舞开始解释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对，比别心急。虽然我是管理员，但是管理的东西不是商品，是死尸。”武舞继续说着，她看出了叶池的着急，“商品是能满足人们某种需求的物品，但是除了科研用途，一般人类不会对人类自己的身体感兴趣。所以就可以说是0需求的东西。”

“嗯？”叶池还是不明白武舞所说的意思。

“就是说，他们可以按照手续进来自己处理这些尸体。我只是看管与录入系统的人员，这里对有需求尸体的人，就是一个自选商场。”

叶池听得一愣一愣的。

“只要他们有合格的手续，就能够进来。与我没有干系，你明白了吧。”看样子武舞自己解释起来也挺费劲。

“嗯……”叶池只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只要给了证明，我这边记录，有死尸需求的他们就能想做的事了。” 武舞补充道。

不知穿过了多少个房门，武舞终于在走廊一处停了下来，已经是快到尽头的位置。

武舞将那厚重的金属门用门卡打开，里面一股刺鼻的气味，同时还有与外界截然不同温度的空气。

“就是这里了，自选商场。”武舞慵懒地说道。

叶池进去，便看到了后方那个墙壁里，一个个婉如制造面食的托盘般，整齐排列间隔的抽屉。而且比昨天车里的那要大上不少。

“这些比一般人用的都要大，像是特殊定制过一样。在那些怪物出现在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就有人过来将这些设备安装好了。”武舞解释道。

紧接着她在墙壁的面板上操控着什么，随后那位于右下方的一个间隔里传出液压脱压的气动声。

伴随着屡屡上升的雾气，那抽屉向外缓缓地弹了出来。

“这是最近收到的一具，还没有人动过。”武舞说着便走向拿出托盘，然后她从裹尸袋的开口处找到并划开了拉链。

“是个胖子。”

叶池凑过去，瞬间问道了一股刺鼻的气息。

“田刚！？”叶池瞬间反应过来。

而他也从半透明的裹尸袋部分注意到，这个所谓‘田刚’的双手，也早就被截肢了下来。

武舞像是也注意到了叶池的眼神，开口解释：“你赢也知道这些家伙的指甲值钱，所以只要这里出现他们，很快就会有人通过各种关系把他们截去了。电脑的记录上都有的。”

武舞看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