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八卦，都有过期的时候。石子投入水面，涟漪泛起，但也终究会归于平静，该沉底的沉底，该无惊的无惊。顾明池也不过是在这动荡的水中沉浮了半个月。鲤弥和众人逐渐熟络，误会也都烟消云散，那些曾经写满讶异的眼中，也都换上了各种各样的神采。

除了珊馨。

虽然她依旧是固执地给顾明池带着早餐，没事干凑到顾明池身边聊上几句，用手指戳一戳顾明池的脸颊，可是，她的眼神里，失去了那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珊馨，你……你怎么了，我感觉你心情很差的样子。”教学楼的天台上，顾明池看着靠在围栏上发呆的女孩，嘴巴里苦涩得要命。

……

中午放学的时候，鲤弥把脸凑到他耳边，告诉他珊馨一个人去了天台上。

“你去看看吧。”云纳也察觉到了珊馨的变化。运动会期间产生的友谊，仿佛在秋风中苦苦地捱的残花，虽然还保留着形式，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这让云纳少有地产生了悲伤的情绪。但是，她知道，珊馨的心结，只有顾明池能解得开。

“好。”这一次，无论是理智，还是感情，都在催促他去见一见这个孤独的女孩。

来到天台上，看着那个仰望着天空的身影，顾明池的眼泪直接滑落出了眼眶。

她，好瘦，好苍白。

……

“你来了啊。”顾明池的出现不在珊馨的预料之中，但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是。”没有多余的话，顾明池走到珊馨身边，学着她的样子靠在了围栏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珊馨把身体从围栏上撑起来，转过身看了看冷清下来的校园：“下面是看不到这里的。”

“鲤弥告诉我的。”顾明池知道，在这些小细节说谎是无济于事的。

“是吗。鲤弥也不是普通人吧。”珊馨扶着围栏，声音很平淡。

“是的。她是和我签订契约的异世界存在。你也知道，我是魔法师，总是能碰到些神奇的存在。”

“是吗，好像游戏里面的故事呢。”珊馨的语气毫无波动。

“对啊，这世界，本来就是个游戏。只不过我的更复杂一些罢了。”

“这世界，是个游戏吗？”珊馨的眼神有些恍惚。笑了笑，她闭上了眼睛，好让自己不会跌入那迷蒙的漩涡里：“是啊，只是一个游戏罢了。所有的故事，都是有剧本的。“

“可是，剧本也是有路线可以选择的啊。”顾明池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激动起来。

“是吗。”珊馨重新睁开了双眼，眼睛里面的光芒，是湿润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路边的npc啊。”

“不！”看到珊馨眼角的泪珠，顾明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绝望地吼叫起来：“你才不是什么npc，你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灵魂的人，你也是这场游戏的玩家！我们两个，是一样的，都是有自己的选择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选择权抛弃啊！”

“选择权吗？”珊馨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顾明池满脸的泪水，露出了惨淡的笑容：“是吧，我是有选择权的。可惜，它已经被我用完了所有的能量，成了一件废物了。”抬起苍白的右手，珊馨让手心对着天上的太阳，好让自己的眼睛不会直面灼热的阳光：“你看，就像这指缝间的阳光，虽然也很暖，却没什么用处了。”

“对，对不起，珊馨，是我对不起你。”泪眼朦胧，顾明池看到的珊馨，是模模糊糊的，身体周围包裹着一层七彩的光。他知道，这才是珊馨原本的模样。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是自己的轻浮，自己的不负责任，才让那个天使一般的女孩子变成了只有在错觉中才会露出光彩的幻影。

“哎呀，你怎么哭了。”尽管珊馨依旧保持着平缓的语气，可是喉咙的哽咽让她本就虚弱的声音如同微风一般不易察觉。捧着顾明池的脸颊，她用衣袖笨拙地擦拭着这张脸上的热泪。衣袖渐渐湿润，可是顾明池的眼角依旧有不尽的泪珠涌出。

“你，你不要哭了，我心里好难受……”珊馨何曾见过顾明池如此一败涂地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深深的自责突破了悲伤的封锁，摧毁了她冷漠的面具。看到衣袖已经不再起作用，她也不再做徒劳的动作。踮起脚尖，捧着心中所念之人的脸颊，她将自己苍白干裂的嘴唇贴在了顾明池的眼角，努力接纳着那些因自己而生的苦泪。

秋日的高空中，几架飞机的尾迹明白可见。交错，平行，却又很快被风吹散，淡出了这清亮的天帷。

……

“怎……怎么样了？”下午，云纳看到坐在座位上眼眶通红的顾明池，不由地紧张了一下。

“没事了。我和她谈好了。”顾明池挤出一个尽可能不难看的笑：“我们还是朋友。”

“是吗……”看顾明池不像说谎的样子，云纳终于是松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袋还温热的包子，云纳拍了拍他的肩膀：“吃点东西，去洗个脸，稍微睡一下吧。”

“好。”顾明池接过包子，指了指窗外：“我能拿几个，给……给珊馨吃吗，她那会儿在天台上昏过去了，现在还在医务室里躺着。”

“我本来就是准备的两个人的量的。”云纳看到顾明池眼神中的乞求之色，只觉得心口有些发堵，却依旧是微笑着撒了个谎：“去吧，顺便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也很担心她呢。”

“嗯，谢谢你。”抽了抽鼻子，顾明池拎着套了两层的保鲜袋，从后门晃了出去。

“谢……谢……”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后门，云纳觉得这个教室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

那天下午，珊馨没有出现，顾明池也是无精打采，直到放学才有了动作——收拾书包，离开座位，和云纳简单地道别，从后门消失。

“这是发生了什么啊？”所有人都在猜。

然而，不用他们猜。第二天，一切都明了了。

“你慢一点，身体虚就不要走那么快。”在全本同学的注视下，顾明池搀着瘦削的珊馨，一步步走到了她的座位上。看着她坐下，帮她拧开水杯的盖子，仔细地喂她吃药，处理完所有的事情，顾明池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珊馨身体一直很差，前段时间她更是作息混乱，所以昨天才会因为过度伤心晕过去。这事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所以，这段时间，我要多花些精力照顾珊馨。不过，你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我还是会去的。总之，希望你谅解一下。”没有在意其他同学们的窃窃私语，顾明池微微低着头，和云纳解释了一下情况。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的，我能理解的。”看到顾明池凝重严肃的模样，云纳也实在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咬了咬嘴唇，她伸出手摸了摸顾明池的脸颊：“无论如何，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这边你就不要担心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嗯。谢谢你。”顾明池没想到云纳会做出这么温柔的举动。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顾明池却是觉得心情更加低落了。

“明池哥哥，云纳姐姐这边我会去帮忙的。”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鲤弥看着顾明池，突然开口。

“是吗。”顾明池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光亮。

“嗯，毕竟我是您的妹妹，帮助您承担一些压力，也是我应该做的。”鲤弥注视着顾明池那情绪复杂的表情，只觉得体内某个部位有些隐隐作痛。

……

昨天夜里，她按照往常的习惯，化成黑影从门缝里溜到了顾明池的卧室。看着那个前些日子还有说有笑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带着满脸泪痕入眠，她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在滋生。如果没记错，按照族中前辈所说，这种感情在人类之中，叫做同情，叫做怜惜。

“鲤弥啊，我和我的宿主在人间游历了几百年，也只是领悟到了这一层感情。听说，只要能领悟人类的所有感情之中的七种，就能领悟他们身上最伟大的力量，爱。当我们影裔领悟了什么是爱，就能修炼出一颗灵心。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进入一个遥远而且神秘的境界。”那位活了数千年的前辈戴着薄薄的面纱，颇有感慨地给还是幼儿模样的鲤弥讲着：“可惜，我的宿主为了保护我，被那只龙兽给杀死了。虽然那一瞬间我也领悟了什么是爱，可那样的爱，是残缺的，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只能回到影界，在回忆中度过无尽的残生。”说到这里，前辈摸了摸她的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够领悟到真正的爱吧。”

这曾经的回忆，伴随着那种温柔的痛，让鲤弥的手开始颤抖。她发现，自己的眼前，模糊了。#####新年期间走亲访友，尽量为大家努力更新~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