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毗娑牢狱
作者:图南兮      更新:2019-07-29 06:26      字数:2933

众声哗然。什么意图谋反,什么包藏祸心,殿上众神明白,他们的亲人皆是枉死。他们心有不平,可一个是天界至尊的天后,一个是战功赫赫的火神二殿下,没人敢出声。

“火神殿下的意思是说天后豢养死士是事实,那也就是说奇鸢与伴羽所说都是真的了。”

润玉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旭凤一愣,他急于为母神辩解,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就算奇鸢是母神手下的人也不能说明那日只是就是母神所为。”

伴羽拖着苍老的长调自九霄云殿上扣首,“小仙斗胆,请穗禾公主上殿对峙。”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天后厉声呵斥道。

“你给本座住口!”

天帝的一声镇住了天后,就在众仙等着看陛下如何发落时,殿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橘红色圆滚滚的身影挤开重重守卫闯了进来,天帝认得,那是曾经跟在梓芬身边胡萝卜精老胡。

“老奴有冤情要禀明陛下。”老胡一边高声叫嚷着一边朝前跑。天后想要当场置老胡于死地,被水神一掌拦下。

“花界不问世事数千年,想来和天后没有什么交集,天后不妨听听他们有什么冤情,也好主持公道,母仪天下啊。”

“母仪天下”四个字说得特别重,明明白白透露着嘲讽之意。老胡一鼓作气,将四千年前天后以琉璃净火打伤先花神,又逼得她跳临渊台一事揭露了出来。“可怜我们家小浅情啊,竟也遭了天后的毒手,走了和她娘亲一样的道路。”老胡哭诉着。

“什么?”先花神的事犹如火上浇油,天帝气得发抖,他天上地下再也苦寻不得的心上人竟然是遭他人毒手这才撒手人寰。“本座竟不知梓芬当年竟受了这般屈辱。荼姚,你竟敢谋害先花神,罪不可赦!”

“陛下,臣妾冤枉啊。”

旭凤也上前为天后辩解:“先花神已殒身四千余年,父帝怎可凭一面之词就给母神定罪。”

“都不要再说了。”天帝沉浸在失去梓芬的悲痛中,根本不愿听人辩解,“来人,天后荼姚谋害上神、豢养死士,罔顾他人性命排除异己,德不配位,罪大恶极,即日起削去天后之位,压入毗娑牢狱,永生不得载入神籍。”

“父帝,儿臣愿代母神受过,还请父帝饶恕母神。”

旭凤跪地三拜,可天帝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离了九霄云殿。殿外的小童高声唱和着“退朝”。

殿外,众仙带着星星点点的议论三三两两散去,邝露很是不平,“天后犯下如此大罪,竟然只是削位关押这么简单。”

润玉倒是不像邝露那般,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殿上的宝座,声音低沉而有力,“足够了……”

死多简单,她得活着,好好活着。

似是读懂了润玉话中的深意,水神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却无法阻止。他也根本不想阻止。

伴羽凑到润玉身前,“殿下,族长她……”

“既已证明真凶是天后,放出来也是早晚的事,你先回去吧。”润玉清楚,天帝一怒之下处置了天后,定会扶植穗禾。穗禾是鸟族族长,又比天后更好把控,等她嫁给旭凤,鸟族一样牢牢掌握在他手里。天帝不会允许鸟族势力脱离他的控制,所以他一定会放了穗禾。

伴羽将信将疑地退下,润玉也辞别水神,他还要将奇鸢悄悄送回魔界。奇鸢虽帮着天后做下许多恶事,可是他还算是有些良知,他答应冒着被天帝处置的危险揭发天后,作为交换,润玉也答应救他一命。刚刚天帝引先花神之事伤心过度没有顾得上奇鸢,他要趁天帝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奇鸢安全送回卞城王府。

看着润玉离开,旭凤由于片刻,还是走到水神面前,吞吞吐吐地询问风神和锦觅的情况。其实事发当晚他便知道穗禾是冤枉的,因为火神令根本不是不翼而飞,而是他奉了天后之命,亲手交给穗禾的。一边是母神,一边是挚爱,一边是表妹,旭凤选择了维护他的母神,也选择了维系他和锦觅那段早就岌岌可危的感情。

这几日他去花界,妹妹都被长芳主以锦觅不愿见他为由拦在水镜之外。起初他还以为是长芳主不想他俩见面编的借口,偷偷闯入水镜才知道,锦觅真的不想见他。他们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他们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水神见到旭凤后没有一丝好脸色,旭凤也自知无颜面对水神,他深深行了一礼,“是我母神对不住您。如今母神已经得到了教训,旭凤也愿替母神恕罪,还请水神原谅母神。”

“教训?”水神冷哼一声,“她得到了教训,吾女吾爱失去的可是性命!火神殿下不会现在还想着化干戈为玉帛,让我接受你,好让你和觅儿在一起吧。”

“仙上,锦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那我也告诉你,觅儿绝不会嫁给杀母杀姐仇人之子!”

水神拂袖而去,旭凤握紧了拳头,转身朝着姻缘府走去。

魔界卞城王府,鎏英还在埋怨着润玉拉奇鸢冒险之事,奇鸢拦住鎏英,上前对润玉一拜:“这些年我替天后做下许多恶事,罪孽深重,自知难逃天帝惩处,还要多谢殿下救我出来。”

“你不必谢我。只是父帝若问起,我定要告诉他你已被我处置认罪伏法,他才能不再追究,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在卞城王府好好呆着,莫要出去乱走,被陛下的人看到了,我也救不了你。”

奇鸢和卞城王拉着鎏英谢过润玉,润玉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与太微不同,他没有一统六界的野心,也不想借着救命之恩和卞城王府谈什么条件,便避开各路眼线离开了魔界。

鎏英依旧一脸忿忿,拉着奇鸢抱怨道:“救了你又怎样,本来就是他拉你冒险的,他救你是应该的。”

“我落入伴羽之手,若不是遇到夜神,想来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我这些年确实做下许多恶事,虽然都是天后指使,可动手的是我,我也罪孽深重。今日所作所为就当我偿还一些以往犯下的过错。若不偿还,我怕你会对我失望。”

“我从未对你失望过。”

看着浓情蜜意的小两口,卞城王默默闪身离开,留他俩在这互诉衷肠。

九死一生亡命天涯之人尚可以等到与心爱之人相聚的那天,可润玉呢,他只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修炼,一个人凭着恨意艰难前行。

润玉回到璇玑宫,夜幕低垂,一切回归平静,静的可怕。他守着黑夜几千年,本该习惯黑夜,习惯孤独,可他现在才发现,一个人的夜晚原比他先前以为的难熬百倍,千倍。最让人痛苦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得而复失。

在璇玑宫里关起门来,润玉才可以毫不掩饰地思念浅情。

“我好歹是个姑娘啊,你不给我造些彩虹流星,造什么雪崩。”

“那浅情想看什么?”

“尝闻北国之人善做冰雕,倒是想看看。”

“那我们待会便去。”

……

回忆流水般袭来,润玉失笑,一连串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最终还是没能带她去看冰雕。

“永远也不能了……”润玉喃喃道。润玉摊开手,一块晶莹剔透的寒冰在他的掌上缓缓形成。左手持冰,右手持棱锥。棱锥一下下地凿在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一朵有点像牡丹花的冰芙蓉出现在润玉手中。

“情儿,你不是想看冰雕吗,你回来,我雕给你看好不好。”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应答。他跌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冰花,就这么呆呆坐了一夜。

无法入睡,不敢入睡,稍一睡着,失去浅情的噩梦便会一遍又一遍地纠缠着他,梦醒之后,是更可怕的噩梦成真。

清晨的第一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润玉对着那朵已被他施法保住不化的冰花苦笑起来。

“情儿,一定是我雕的太丑了,你才不愿意回来看,是不是。”

将冰花至于梳妆台前,润玉整理衣冠,缓缓打开了璇玑宫的大门。眼底的脆弱和悲伤此时此刻都被他深藏起来,他知道,出了这扇门,外面又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