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四十章
作者:梅花七      更新:2019-07-29 06:54      字数:4797

和兰懿告别的那个夜里,风是温柔的,落叶是惬意的,电梯的提示音是欢快灵动的。

那出大变活人,天将爱情的戏码是田澄一手策划,作为报答唐缨愿意陪她去看演唱会的礼物。

那晚许乐在沙发上睡着了,左手左脚耷拉在地上姿势豪放,唐缨总算在她五体投地之前赶回了家,电视一闪一闪的播着聒噪火热的促销广告,是夜间电视台常有的节目。

在许乐层层严格的盘问下唐缨如实交代感情发展到了哪一步,许乐拍手叫好,按她的总结唐缨这叫知耻而后勇,前期的猥琐发育,换来了一个晚上攻破三垒,这速度谁与争锋。

而后的日子里,唐缨发现兰懿之前向她吐露的工作繁忙是千真万确,就连他来gold的次数和之前比也相差无几,如果非说不同的就是兰懿终于学会用微信交流,兰懿的开场白总是那句——在干嘛?

介于唐缨的工作时间也不自由,等到有时间回他微信的时候,早就不是兰懿守着手机的时间段,于是那句“在干嘛?”的出场率之高真是令唐缨哭笑不得。

微信上沟通寥寥,唯一可爱的是兰懿会给她发在出任务蹲守时拍的流浪猫照片。

唐缨和他讲过小区里曾有一只肥硕丰满的流浪猫,那是她第一次发觉猫的可爱,像个毛茸茸的团子,本是被兰懿送回家时随意提到的一句,没想到被他记住了,一遇到猫兰懿就拍给她看。

除此之外,他的聊天风格简直称得上僵白无趣。

从冷硬的聊天方式不难看出他适合去谈论公事,到谈恋爱这种需要甜言蜜语的氛围就显得不搭调。

微信不是他的主场,通话时仿佛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情话专家,内容是无非就是恋人之间的想想念念,可是每每听到他直截了当,毫不保留的坦率语气,唐缨就蜷在被子里傻笑的不亦乐乎。

他只说想你,就杀伤力十足。

基本上是到了晚上,兰懿还在加班,唐缨会接到他的电话,以往有时他会在这个时间抽烟,现在全用来给她打电话,听到她讲话就会满血复活,这比吸烟更能令他清醒。

被他这样形容,唐缨不由得联想到希腊神话里凭歌声迷惑船员的海上女妖。

经过几次的教训以后,唐缨再也不会问兰懿忙什么案子,无一例外是血腥繁复,听了就别想安稳入睡的案件,于是他们之间的通话不过是唐缨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样一来唐缨觉得自己比海妖的声音更加传奇,海妖还需用美妙的歌声迷惑人们呢,而她仅凭几句琐碎日常就迷到了兰懿。

比如此刻,唐缨刚在电话里委婉的表达了对他的想念,后者就将车就开到楼下。

前脚刚挂下电话洗漱完毕的唐缨,猝不及防的接到他另一通电话,而后唐缨手舞足蹈的披上一件卡其色风衣,对着卧室里的全身镜左顾右看一番,又将扎起得头发散开,简单的拨弄一下,让头发看起来有蓬松感。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充满一种奇怪的劲头,明明素面朝天已成常态,但在要见到恋人时还是恨不得将所有化妆品都扑到脸上,将衣柜里所有新衣服都套在身上,不论是白昼黑夜,盛夏寒冬皆为如此。

见恋人永远有所准备,在旁人眼中不过是通俗的装扮其实也暗地里花过心思,刻意为之的,就像唐缨抱着可以显白的心思故意选了件浅色风衣,为了让不施粉黛的脸显得像修过容一样小而精致特意披起头发,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择了随意自然的装扮,但是又跟真的随意拿件衣服的装扮有着天差地别。

深秋的落日来的急躁,时间早早就入夜,跟夏天比起来像是被偷走许多时间,就像是恋爱中的人总抱怨两人在一起的时光走的飞快,让唐缨想起有一次兰懿等她下班,没有开车送她,而是陪她一起搭着公交,踩着月光,走过唐缨夜晚的必经之路,陪她看看过无数次的单调风景。

因为这样在一起的时间要比乘他的车回去慢一些,那天晚上他们走的很慢,手倒是被他紧牵不放。

十点半早已迈入黑夜中,暮色之下耀眼的只有金色月光,暖橘路灯和爱人的眼睛。

还未推开大门就锁定了兰懿的位置,即便他身着深色系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关于一秒钟找到兰懿,不论是在人群里还是黑夜里对于唐缨来说都是轻车熟路。

老地方的兰懿远处看尤为沉静,安稳的像一座高山,这和工作上雷厉风行的姿态又不太一样,应该算高强度高压力工作的后遗症,即使兰懿看着一如既往的精神,但唐缨还是知道他的疲累,这也是唐缨从来不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原因,怕吵到他,令他更繁忙。

唐缨脚下利落的很,抱着双臂固住宽大的外衣,将家居服遮的严实加上抵御晚风,“你怎么来了?”溢于言表的笑意放佛在透露这是明知故问。

他淡淡地说:“听你说想我了。”

“我说了吗?”

尽管唐缨演技拙劣,兰懿还是照单全收配合她,“你说为了等我的电话,还没睡。”

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几乎是每晚都能收到兰懿的电话,时长不固定,有时就匆匆几句,说晚安这种事根本不至于特地打电话,可他就是做的出来,时间上更是没有规律,唐缨养成了一个习惯,收不到他的电话反而会难以入睡,哪怕只是一句简单晚安都好,就这样睡前电话俨然成为了唐缨的入睡仪式。

“那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满满的埋怨情绪,如果提前说一声她早就画好了妆。

开口即是刚硬的口吻,“没有提前打招呼的习惯,历来都是人先到。”

“你这算抓犯人还是突击检查啊。”唐缨显然对他的回答表示不满,就连语气都扬起来,盛笑的双瞳泛起亮色,拿出势要和他理论一番的劲头。

兰懿喜欢看她斗志昂扬的时候,神气的模样让她整个人都光彩动人,柔美中有不可磨灭的坚韧。

兰懿单手扣住她细腕,紧紧铐住后扳起,往身前一拉,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消失,清秀灵动的眉眼像穿云破雾般在他眼底愈渐深刻,兰懿迎合着她的问题,“那我就好好检查一下。”

兰懿语气不容置否,刚硬又强势丝毫不惭愧,目光肆无忌惮游移在她脸上。

倒是唐缨的脸上衬出淡淡胭脂粉,被他看的越发不好意思,故意与他目光错开,乌黑色眸子像击中的桌球一般没有规律左右移走,就连说话声音都软绵绵的,“别这样看我,我没化妆。”

她的脸像淡粉色的香水百合,唇瓣是淡淡的粉色,双颊又覆上一层薄粉色,睫毛闪动的样子像摇摇欲坠的叶子,双眸乌黑透亮含情蜜意,此时的兰懿升腾出爱花之人心境,面对美丽的事物总有取之不尽的温柔,就像唐缨的手,总是泛着凉意,让他忍不住的想去呵护,“又不是没见过。”

“可你靠的太近了。”说罢,唐缨挣开他的宽厚温热的手掌。

“又不是第一次贴这么近。”

兰懿温存的一句低语,内容在唐缨耳中变得有些色气,很难不让她产生一些遐想,毕竟说话的主人是让她搬起板凳看上一天都不会厌烦的人,她掩不住笑也掩不住害羞,她发觉近距离对视这件事实在是耗费底气,她耗不过兰懿索性不管随他看去,她的目光左移右看,望远处的车灯,形影单只的路人,还有小区楼下种的成片绣球花,天蓝、淡紫、粉红色彩丰富,在黑夜的衬托下纯白色绣球花最为突出,大约是她掌心那么大,一株株花瓣紧紧相贴聚成惹眼的一团,成群结队的在绿叶里冒出脑袋,好像聚拢一群小精灵,在暗处偷听偷看他们的对话一样。

接着,兰懿恢复正经语气问她:“这个星期哪天有时间?”

“后天。”

“我妈回国,她想见你。”

这淡然口吻抛下的是何等恐怖的言论,唐缨错愕,“见我?”

在一起不是才半个月吗?

唐缨神色异样,不可置信,甚至怀疑和兰懿之间有时差,他过的北京时间,自己过的是天上仙子时间,她眼里的十天是他们眼里的十年。

“只是吃个饭,花不了多长时间,她回国是为了参加婚礼,顺便看我,见不到你她只会觉得你是我编出来敷衍她的。”

谈个恋爱还要被确认一下是不是真实的,这是多么无奈的举动,唐缨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一点一点将之前兰懿和她讲过总是张罗相亲的的话联系起来,多少也猜出兰懿家长的心理,于是她掰起手指盘点他在父母眼里的的罪行,“多少年不谈恋爱,拒绝相亲,编女友搪塞家长,不是我说,再迟钝的家长都会怀疑你的性取向吧。”

兰懿依次叩下她杵在空中的三根手指,“第一我现在正在恋爱中,第二我从来没有编过女友,第三别再更新你那篇文章,托你的福我已经在局里收过一封匿名情书,性别是男。”兰懿想起这件事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发生在唐缨那本小说在局里盛行的时候,情书笔触肉麻令他起鸡皮疙瘩,并且他实在不敢琢磨笔迹出自谁手。

一提到这里,唐缨一方面觉得愧疚,好巧不巧,自己借用的名字变成了自己的男友,小说还被他周围同事翻阅熟读,再加上读者的带入想象,多多少少给他造成了困扰,另一方面又给自己添了几位情敌,最可怕的是完全不知姓甚名谁,都没个提防目标,真是作茧自缚。

“简单的吃饭可以,吃人我就不去了,别一见面就把我生吞活剥,滔滔不绝的讲一些谈婚论嫁,五讲四美,三从四德的长篇大论。”

唐缨装委屈的转移话题对兰懿很奏效,至少他眼里褪去了刚刚的火焰,还知道将低语调哄她,“你电视剧看多了,我妈不是野兽,不会把你吃了的,而且一定会很喜欢你。”

唐缨默不作声,又想到明明是兰懿需要她的援助,但是可怜巴巴的反而是她,猎手在狡猾也斗不过好狐狸,她算领教了,“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你肯定知道不是当面告诉我我是不会去的。”

“就算你不答应,她也就是继续张罗相亲,我不去就行了。我也想让她见你,反正早晚的事,不如早一点。”

见家长不过早晚的事,他怎么可以这么笃定,唐缨觉得这是兰懿和她不同的地方。

她既感觉新奇又难以压制一窥究竟的好奇,他好像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总是朝前看,在他眼里应该没有情敌这词可言。

有一次去找他警局里找兰懿回来时,康明见她就胡言乱语一通说她和兰懿的这段感情是他花了重金促成的,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唐缨要好好对他的队长,这话令她听得云里雾里,后来在她的严刑逼供下康明偷偷向她交代。

他们偷偷打赌兰懿和秦淮宁谁能追到她,绝大多数都压了兰懿,只有康明剑走偏锋秉着赔率高压了秦淮宁这方,扬言赌就赌个大的,也因此损失惨重。

康明还说他孤军奋战,其他人都给队长汇报情况,这就说明兰懿明明知道秦淮宁的存在却仍然毫无动作,就连康明他们都知道秦淮宁是他的前男友,可那段时间兰懿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讲过,这心态连泰山都要自愧不如了吧。

再者比起从别人嘴里知道她的事情,她更想亲口告诉他,于是她开了口,“你还记得那次在酒店里见到的男人吗?其实他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昨天康明告诉我跟你说了打赌的事,你在电话里犹犹豫豫的就为这事?为什么没在电话里说?”

“有些话要当面说,因为电话里看不见你的脸,我会好奇会忍不住猜,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想,会是什么表情,但是眼神是藏不住的,比如现在我知道你完全不介意。”

“你想让我吃醋?”

“很矛盾,想告诉你这件事,想像你一样坦率,可是你的反应又简单到令我好奇。”

兰懿抬手抚着她的眼角,描着她的轮廓,又一点一点的散开她不自觉蹙起的眉头,“你的眼睛在告诉我,被爱的人不需要吃醋。”

他的自信里包含着对她的信任,像初始的爱情一样简单,没有猜忌与怀疑。唐缨越是做不到,越是对兰懿爱不释手。

面对一段爱情唐缨总是沉甸甸的,仿佛前方永远暗藏汹涌,不得安定,而兰懿总是这样轻松,笃定,直白,她设想的重重问题在他眼里仿若薄雾,一挥即散,听惯了他的语气,就会觉得原来爱情是这样轻而易举,不费力气,通向幸福的路是伴随着鸟语花香,永远惬意,是只要她稍稍抬脚就能达到的地方。

唐缨钻进了兰懿怀抱里,头顶搭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看来还真没抽烟,想到这里唐缨就安心的又抱紧了他,阖上眼睛盘点着衣柜的诸多衣服有哪件比较适合去见家长。

良久兰懿开了口,声音淡淡的萦绕在她耳畔,“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离秦淮宁远点。”声音疏冷,在他口中就好像秦淮宁是凶残的远古猛兽。

唐缨翻起眼皮,瞥见了不远处的绣球花被风吹动,颤颤悠悠像在发笑,彷佛在说:“呵,男人。”

唐缨对一切置之不理,泛起笑容,只轻声答应他,“嗯。”继续阖上眼睛,依偎在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