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陆英身旁的谢灵,一身粉色的衣裙,娇娇俏俏的好似春日里最娇媚的一朵花。夫妻二人站在一处,女子娇俏,男子俊美,当真是赏心悦目。只是此时好似谪仙一般的陆英却是满脸的委屈,僵立在一旁。
“阿灵!”陆英再次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兄妹俩,你们兄妹俩……”
“哈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笑出声来。
陆英正郁郁不得开心颜,听见我肆无忌惮的笑声,眼波一转,水光潋滟的眼眸停留在我的身上。他忽地冲我笑了笑,陆英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一般,饶是我的身旁已经有了俊逸非凡的谢风,竟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般地瞧傻了眼。
陆英理好袍摆,姿态潇洒地往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眸光扫过一旁的谢风,“你呢,是我的大舅子,我管不了你,也不敢管你!好在你府上的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什么叫我不是省油的灯?”听陆英这般评价我,我有些纳闷。
谢灵揉了揉哭得红通通的眼睛,闷声闷气地嘟囔,“嫂嫂,这件事我就不帮你了!你带着腹中的孩子离家出走,可是差点要了哥哥的命!”
陆英不嫌事大地笑嘻嘻地看着我,“你说你在当铺附近布下的局,那般拙劣。亏他还是上过战场的主帅,却还是上了当。顺着你留下的痕迹,足足找了一天一夜。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子爷,差点抱着你当掉的珠钗哭鼻子!”
我转脸看着落座在我身旁,此时一脸风轻云淡的谢风,心疼地要命。当初只是赌气,故意为之,却不想我家傻夫子竟会中计。
其实以他的聪慧,应该一眼就能识破我那些只是雕虫小技的拙劣伎俩。偏偏身经百战的他,还是慌了手脚。
他,何尝不是关心则乱!
“最厉害的就是那个包子铺的老伯了!”陆英瞧着谢风脸色不善,似乎很是开心,不禁摇头晃脑,“明明有人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在他的包子铺里吃了一笼包子。那老伯硬是梗着脖子不愿说出你的去向,把咱们家的太子爷急得差点滥用私刑……”
“那老伯是好人,你们没有为难他吧!”
我当初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那老伯竟是言而有信之人。
“为难倒是没有!”陆英执着茶盏慢慢品着,“只是咱们家的太子爷好似你出走之时,也把他的脑子带走了一般。也或许是想你想傻了,反正就是像疯魔了一般,尽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托你的福,我可是看得很过瘾。”
谢风难得没有回呛他的毒舌,只是用那一双黑眸柔情蜜意地看着我。我偎近他的身旁,低声咕哝道,“……我太任性了……”
“你是我的夫人,任性些,骄纵些……”谢风握住我的手,“……都无妨,凡事都有我看顾着……”
“……谢风……”我的眼眶微微一热。
“只是一样,不许再吓唬我了……”谢风黝黑的眸中闪过后怕,“……离家出走,不可亦不许再有下次!”
“哎哎哎……”陆英出声打断我们的对话,“你们小夫妻俩有什么悄悄话,待我和阿灵走了再说也不迟啊!”他瞅了瞅我和谢风紧握着的手,啧啧出声,“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俩只是三四日未见而已,要这么甜腻腻的膈应我吗?”
我瞧着一旁的陆英和谢灵,忽然心头一动。有个疑惑在心中纠缠了好久了,今日我决定当着当事人的面问个明白。
我往谢灵跟前凑了凑,好奇地问道,“阿灵,你为何叫陆英臭草,乌鸡腿,水马桑?”
听清我的问话,谢灵微微一怔,随即俏脸泛上红晕,不敢置信地瞪着我,“你,你!堂堂一个太子妃,竟学人家听墙根!”
竟未想到会暴露了踪迹,我被抓住了小辫子,紧张得舌头直打结,“我,我哪有……我没有!”
慌乱的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看向谢风,寻求帮助。
一旁的陆英却是姿态慵懒的,绝美的面容上好似春风拂面一般,绽放着炫目的笑意,“阿灵这般叫我,自然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昵称,爱称……就好似你私底下叫你家那个傻男人,小亲亲,小心肝之类的!”
小亲亲!小心肝!
陆英的话差点把我吓死。
“我们夫妻二人不似你口中那般肉麻!”谢风放下手中的茶盏,瞄了一眼陆英,清冷的声音响起,“陆英的名字是他那视药如命的师傅给他起的。陆英本就是一株草药,有许多别称。刚刚你说的臭草,乌鸡腿,水马桑,只是众多叫法之中的三个而已。还有排风草,七叶麻,苛草,珍珠连,七爪阳姜等等四十个左右的别称。阿灵若是喜欢,每日都可换一种叫法,一个月都不带重样!”
“阿灵喜欢,我可是一点也不介意的。”陆英脸上的神色未变,只是冲着谢风直咂舌,“真没想到,你们夫妻之间,竟这般没有情调,只是一板一眼地叫彼此的名字。怪不得身怀六甲的女人要离府出走,这般无趣的男人……啧啧啧……”
陆英最后那一下的咂舌,真是火上浇油。
“阿灵!”我站起身来,看着谢灵为难地开口,“你还是把你家的陆英领走吧!糖醋莲藕,我一会让人给你送过去。再不走,你哥哥可就要去磨刀啦!”
谢灵觑了觑谢风的脸色,忙不迭地点头,走到陆英身旁,撒娇道,“咱们回家吧!你说要教我酿红梅酒的,南山红梅开得正盛,你陪我去摘一些,好不好嘛?”
一向娇蛮的谢灵,撒起娇来也是柔情似水,娇媚可人。陆英愣愣地站起身,连声应好。
打发走陆英和谢灵两口子,谢风伸手欲把我抱回房去。我摇摇头,“我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
谢风没再坚持,扶着我站起身,慢慢往回走。到了房中,谢风仍旧是有些不放心,让我上床歇着,他则是坐在床榻旁,将我搂在怀里。谢风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着他身上我熟悉的体味将我包围着,思念多日的心神终于不再躁动不安,慢慢沉寂了下来……
“锦瑟!”他突然开口唤我。
“唔……”我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脸看着他。
谢风的嘴唇蠕动,似乎下了决心,看着我,沉声道,“以后……朝中的事情,你可以不闻不问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内心还是有些纠结。
“朝中的很多事就像在战场上一样,我必须全力制服敌人,并且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若是我手下仁慈,下一刻倒下的人就会是我。”谢风继续沉声说道,语气艰涩,“锦瑟,你的个性太过黑白分明,眼里不能容一粒沙子。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更多的则是令人无奈的灰色。我不想我们夫妻之间,因为这些事情有分歧,有争执……继而影响我们的感情。你知道的,锦瑟,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我知道谢风说得都对,我总是棱角分明,不愿,也不屑圆滑。可这些棱角却刺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伤了自己。婆婆说得对,我不能不听他说,不设身处地替他想一想他的无奈,他的迫不得已,就把他推开,这对他不公平的!
我仰起脸认真地点点头,“我以后只做谢风的夫人,我们孩子的娘亲,朝中的事我一律不再过问。只是谢风,我还是希望你心中能存着一份仁慈,就算你将来做了帝君,成了一方霸主,也不可大肆杀戮。就当……为了我和孩子,为了我们的家!”
“好!”谢风也是一脸的认真,神情郑重地点头答应。他伸手在我腰际一搂,“那你以后也不许离家出走,不许再悄无声息地离开我!我怕……我会疯掉!”
我拽着他的衣襟,轻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这几日,我也是好想你啊,我的郎君!”
谢风嘴角浮上浅笑,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任我将柔软的唇印在他的下巴处。他微微伏低身子,在我耳边轻声道,“日光暗淡,庭院寂静,如此良辰美景,不若让郎君好好安慰安慰我的夫人,可好?”
我的脸一红,伸手轻捶他,“……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陆英都说你没事。”谢风的手已经拽住我的衣襟,故意凑近我的耳畔低声道,“我会轻点,好不好?”
他一脸的正经,更是令我羞恼不已,脸颊滚烫,我感觉到我的脸马上都要烧起来了!
周介办事很利索,第二日,就把清瑶和许魁带到了太子府。
我到了客厅时,许魁抱着清瑶正站在宽敞的大厅中,默默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清瑶!”我轻声唤道。
许魁闻声,慢慢转过身,眸色复杂地看着我。清瑶看见我,忙从许魁怀里跳下来,跑到我面前,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我,“姑姑,奶奶死了!”
我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里很是心疼,给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奶奶死了,清瑶还有姑姑,对不对?以后就住在姑姑这里,姑姑家还有一个小妹妹,她叫木兮,你可以和她一起读书识字,好不好?”
清瑶懂事地点点头,我让侍女领她下去沐浴更衣。许魁站在厅中,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是太子妃?”他看着我,开口问道,“太子大婚时,迎娶的是上官太尉的女儿,上官家的小姐是叫上官盈。”
我点点头,“我是太子妃,也是苏陌。所以,我没有骗你和婆婆。”
许魁默默垂下眼,怅然叹道,“我就知道,你是与我不同的人。可没想到,你竟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
言罢,他躬身欲跪下行礼。
我紧走几步,托住他,“不必了,现在与你说话的是苏陌,不是太子妃。我将你托付给周介,他是大炎掌管禁军的中护军,也是上过战场的猛将。你以后好生跟着他,他不会亏待你的。”
“我知道。”许魁低着头,盯着脚底的地毯,声音低缓,“周大人和我说起过,你也曾上过战场……我以后会好生跟着周大人。”
“如此这般最好!”我见他的神情疲惫,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满是血丝,不由得口气又放柔了几分,“周介的身手在大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你跟着他……”
“苏陌!”许魁突然打断我的话,抬起眼看着我,眸色复杂,“日后若有可能,许魁……不知有没有资格……守在太子妃身旁?”
我心头一动,被宽袖遮住的双手紧张地紧握成拳,面容上却是不敢泄露半分情绪,依旧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许魁眉眼清朗,长相很是清俊。身上的衣衫显然不太合身,穿在结实高大的身材上略有些紧,越发衬得他手脚结实修长。深灰色的粗布衣衫虽有些破旧,却收拾得很整洁。衣襟前有一个小小的裂口,露出显眼的碧色,我装作没看见,心慌地调开视线。
我知道那是我昨日给他擦拭血迹的帕子。我也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对自己的未来也是有过美好的幻想。我的出现,就像那贫瘠的土地上突然绽放的花,且不管花儿是否美艳惊人,亦不问是否是心中喜爱的花儿,都会在乍见之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或许世易时移,等到他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就会明白,当年那惊鸿一瞥,那似有若无的心动,都只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我只是一个居于后院的寻常女子。”我淡淡一笑,“男儿志在四方,许魁,你应该有更大的抱负。你可以做到的!”
许魁定定看着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旋即又放开,他冲我默默点点头,“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清瑶以后就托付给你了,苏陌!”
我听他唤我苏陌,嘴角的笑意更深,“好!我等着许魁大人建功立业,在不久的将来携妻带子,邀我赴宴!”
许魁眉眼一展,瞧着我看,笑而不语。
送走许魁,安顿好清瑶,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世间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执着,不管是为了谁,为了何事,只求今后的所作所为,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天地……
待到了大炎的蔷薇渐次开放时,还有一个月,我也就快要生产了。大炎帝君的病也是时而好时而坏,总是反复。谢风分身乏术,只得让陆英守在帝君床边,他每日进宫伺候好汤药,再处理政务。
慢慢地,在太子府出入的人越来越多,我知道帝君已经把自己手里的势力全都交给了谢风。
那些朝政大事我也不关心,我只求能平安顺遂地把孩子生下来,这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周介前几日来说,许魁在他手下很是能干,准备好好培养,做他的左右手。许魁每隔一个月也会来太子府看清瑶,与以前相比,人是更沉稳了,只是有时看见我,眼神还是有些复杂。清瑶也是懂事乖巧,和木兮在一起,时时知道照顾着木兮,很像一个贴心的大姐姐。
这一日,没到黄昏时分,我就早早用完晚饭,踱着步在府中慢慢闲逛着,也没有固定的地方,走到哪儿就算哪儿。
这一胎吃得好,睡得好,我丰腴了不少。谢风常常捏着我添了肉的脸蛋,满意地直笑。陆英则是不许我多吃,说是怕胎儿过大,到了生产之时,大人小孩都要受罪。
眼看着预产期渐近,谢风眉宇间的忧虑也是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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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第二卷最后一章甜文,下一章就要开始虐了,也将是全文最激烈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