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穷途末路 山重水复…
作者:柳豫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56

看看攻心战奏效,老乐似在闲聊:“你妻子是难得的贤妻良母,至今未改嫁,仍在等你,她相信,你总有回家的时候……”

原彪终于开腔:“你、你们想知道啥,问就是了,我、我求求,别再这么折磨我行不行?”

缺口既打开,老乐说:“原彪,你抬头看看,可还认得我?”

原彪不自觉地瞟了他眼,摇摇头,忙又低下去。

“我姓乐。”老乐似在自语:“是啊,十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年,当时你还是个小青年,常去我办公室找烟抽,转眼,我老了,没想人到中年天入秋,你比我老得还快。”

原彪又是一震,记忆的闸门终于开启,不自觉又瞟了老乐一眼,终于认出来,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

谁也没惊动他,田光点了支烟递过去,他似宝贝般贪婪地抽了几口,怜惜地看看愈燃愈短烟蒂,只怕瞬间消失。大概这十八年没再抽烟原故吧,吸得津津有味。田光看在眼里,索性将张伟带的大前门扔给了他一盒。等他哭过,抽足,老乐说:“怎么,该想起来吧?”

原彪忙乱地点点头:“你们要问啥,说吧,我以为早把我忘了,扔在这深山野沟里,不管不问,一扔就是一二十年,罪再大,定罪也有时限,为啥连我的名字,都让从地球上消失了。”

老乐调侃道:“名字消失不无好处,要是身体从地球上消失,怎对得起睡思梦想父母和未见面的儿子?”

这一说,原彪又失声痛哭。

直到他停止哭泣,老乐仍似叙旧,心平气和:“原彪,你曾是我们一名公安战士,在我印象中,工作还挺不错,性格也开朗,有种少年不知愁的心态,代人受过,一晃半生,你不觉得是在虚度年华?我没记错的话,你在高中还是个优等生,可曾记得‘不知明镜里,何日添秋霜’这两句诗,时间老人是无情的,不会因自己愿望而停顿,何苦为他人不可告人目的,毁自己一生大好时光?”

张伟、田光真佩服老乐审问艺术,这种攻心战,步步紧逼,怕要比拍桌训斥强百倍,火候不到,决不揭盖,定要他瓜熟蒂落。

其实,原彪犯案后,正自我陶醉,想入非非之际,一副手铐惊醒了他的迷梦,令他揪心,让他痛心,更使他狐疑,既铸成大错,泼水难收。开始,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还沉迷于遐想之中,冀望指使他的人营救,随着时间推移、流逝,幻想终归破灭。此时,他有些歇斯底里了:“我早想交待,是死是活讨个说法,往这里一扔,有谁问过一句?”

田光见火候已到:“我们就是为你负责而来,当时为啥要杀死阎罗?”

“有人让我干的。”

“谁?”

“王谦。”

‘王谦?!’张伟、田光心里一怵。这王谦是原汇江书记,后调省城,如今仍是灸手可热人物,赖青一伙后台。

田光不动声色:“为什么?”

原彪终敞开心扉,茫然地、他的倾诉就象梦呓,滔滔不绝:“不清楚,我的工作还是人家招来,一次给我暗示,阎罗罪大恶极,谁要处死他,是个难得立功机会,出于对阎罗阶级仇恨,也为了立功,刚参加工作,不懂法,现在想来,只怨自己趋炎附势,便趁看守之机下了手。”

老乐问:“为啥当时几次审问,你不交待?”

原彪痛惜地:“出事后,王谦利用职务之便,再三个别交待,我触犯了法律,切不可说他有言在先,以便设法营救,为此,还塞给我一笔钱,被告知,他正在活动,用不了多长时间,保我没事。谁、谁知,扔到这深山野沟,王谦又不知去向,让我背多年黑锅,再无人管,真是生不如死。”

老乐说:“清楚王谦让你除掉阎罗真实意图么?”

原彪摇摇头:“不知道。”

张伟问老乐:“王谦当时担任什么职务?”

“一个科长,不久就调外地了。”

一切真相大白,王谦、赖青、刁锋是一个团伙,王谦背后还有何方妖魔?怕来头不小,不然,他杀人灭口后,迅调往外地,青云直上,看来,其背景可不是一般鱼鳖虾蚧。

三人交换下眼神,老乐说:“原彪,把你隐藏到这里,虽吃了些苦头,可保住了性命,你想过没有,王谦会放过你?怕早当了灭口牺牲品。”

他哭了,沉痛地:“开始,还等着他来救我,后来,我终于明白,给人家当枪使了,说句心里话,做梦都怕见到他。”

老乐又恢复了乐观神态,哈哈大笑:“就是为了不让他找到,才把你隐藏到这儿,只有我和老狱长知道,实对你讲,你对外面世界怕不清楚,把你送来不长,老狱长被打成右派,心中不服,自杀身亡,我靠边站了几年,后又下去搞了几年四清,回来后也曾想解决你的问题,不想,文革起,我一住学习班多年,这不,刚恢复工作,就来了。原彪啊,我还真羡慕你这世外桃源生活呢。”

老乐一顿调侃,说得原彪脸上露出难得笑容。随之,迫不及待地:“乐领导,我啥时能出去?”

张伟、田光见老乐对火候掌握得炉火纯青,对方心态演变,把握得严谨缜密,诠释和驾驭能力,使他俩受益匪浅。

老乐不无自嘲地:“我现在不是什么领导。”他与张伟、田光交换了下眼神:“按说,杀了个罪大恶极反革命分子,又是代人受过,虽触犯法律,即使判刑,也早期。不过我认为,你现在出去,不会比这里更安全,为了对你负责,还请你再忍耐一段时间,我以长辈身份向你担保,一定还你自由,与家人团聚。”

张伟、田光均有同感点点头。

“为什么?”原彪不解地问。

“不要问为什么,你对外面世界的复杂一点都不清楚,相信我一片苦心,用人格担保,全是为你好。等太平无事,一洗不白之冤,我亲自来接,还要到家为你洗尘,讨杯酒喝。”老乐说:“不过我可以告诉这里领导,你早过羁押期,已是无罪之身,要他对你优待,先搞些机关事务工作,暂还小范围自由,我更会告诉你的家人,相聚有期。”

老乐至诚至爱言词,终使原彪从内心信服,呆痴的眼神闪出希望之光,感激地:“我一切听乐叔的。”说罢,不知是悔恨还是兴奋,也许两者都有,又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