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渺在多吉宾馆的演艺吧连续主持了三天的晚会，第四天傍晚演艺吧主管波瓦给他打来了电话：“小林，和你商量个事，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林易渺问：“什么事？你尽管说。”

波瓦说：“嗯，你别误会啊，今晚吧里想另换主持人。是这样的，今晚宾馆要入住一家大型旅行团，旅行团要求欣赏娱乐搞笑节目，民族节目他们已经看过了，想快乐一下。现在我们正在重新选节目，这些节目都很搞笑，我们想另换一位主持人，就今天晚上。”

林易渺本来会在离住地不远的这家演艺吧主持七天时间，这下中途给打断了。他知道宾馆的意思，是说他不太适合主持搞笑节目。他反感这种临场失约，这么晚打来电话，连自己重新联系新场子的时间也没有了，这双重的扫兴让他很不高兴，于是说：“这岂不是违约了？”

合同里，违约的一方要按百分之百的出场费标准对另一方进行赔付。

波瓦解释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来和你商量嘛。你看这样好不好，今晚的这场在下周你有空的时候给你补上如何？”

林易渺说：“下周我没空，时间都排满了。”

波瓦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没办法，客人要搞笑节目，只有调整一下了。这样吧，以后哪天你没有场子了，提前给我联系，我给你安排就是。”

林易渺心想自己的确也驾驭不了一台搞笑型的晚会，于是说：“好吧，你可不能失言。”

波瓦笑道：“我们合作这么久了，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绝不失言。放心好了。突及其（谢谢）！”

黄麦麦得知林易渺晚上有空了有些欢呼雀跃，因为晚上她正好要去参加一场卡拉ok大赛，这下有他来助威了，她笑道：“是不是佛祖保佑呢？让你今晚这么巧就有空了。”

林易渺说：“都是被你感染了！平时你跑三四个场子，今晚你只赶比赛这个场子。平时我只赶一个场子，今晚只看你的这个场子了。”

黄麦麦嘻嘻笑道：“别以为今晚是在做无功啊，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功，说不定我参加比赛获了大奖，今后会挣更多的钱呢。”

林易渺说：“但愿是吧。”

虽说林易渺这晚不会在多吉演艺吧主持节目了，不过他还得去那里趟，因为梅朵泽玛又打来电话说演艺吧吵起来了，有条舞裙被别人不小心扯坏了，让不出场的他送套舞裙过去。

多吉演艺吧离演艺团住址并不远，搭面包车也就十分钟的路。林易渺在黄麦麦的陪同下赶去时那里正吵得乌烟障气。梅朵泽玛不想和他们搅在一起，呆在演艺吧的观众席上坐山观虎斗。

原来，演艺吧为了迎合旅客的偏好，在傍晚重新确定了晚会节目，另请了一些搞笑娱乐节目过来，原定出场的一些外地演员被刷了下来。那些演员见压低出场费也不成，围着波瓦评理，直骂演艺吧是不讲诚信的黑场子，I波瓦则是见利忘义的势利小人。

波瓦气急败坏地说：“我们是黑场子，你们就是黑演员！我是小人，你们同样不是君子！你们这种散兵游勇有什么诚信可讲？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场子时当我们是神灵，有更好的场子就翻脸走人，当我们是鬼怪，哪管我们死活！”

有演员不服，质问波瓦：“那是别的黑演员，你不能污蔑我们黑！为了这个场子，我们把其它场子都推掉了，从日喀则千里迢迢赶过来，你考虑过没有？你不能太亏我们！”

波瓦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是靠节目拉客的时候！游客是神，客人想看什么节目我们就献上什么节目。考虑你们？那你们怎么不考虑我们？我们总不能让客人在这里住一晚还怪我们节目不合胃口吧。你们也要体量一下我们的难处。现在，找我们的演员和演出团多的是，让你们演出了几场也是对你们开恩了，哪里亏过你们？你们最好趁早重新联系场子，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等这批贵客走了，你们再继续演也可以。”

一个身着藏袍的领队男子哼了一声说：“今天说不让我们演就不让演了，明天后天谁知道你还会怎么变呢？你的话谁相信？总不能让我们在这里等上几天落个空。”

波瓦说：“不相信我算了，那就早早回去吧。现在等候你们的场子多的是，缺了我这个还有下一个。”

男领队说：“我们是群舞，藏歌演艺团也是群舞，我们跳得不比他们差，为什么选他们，不选我们？”

波瓦解释说：“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他们的节目是由经纪公司和我们签了合同的。谁让你们不敢和我们签合同呢？你们不是喜欢打游击嘛，你们可以自由地来、自由地去，我们也可以自由地要你们、不要你们。今天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这样的，客人要求新节目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说对不起各位了。大家好说好散好不好，到时有场子才能合作愉快。现在的场子多的是，你们另找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几经争论，那些淘汰下来的演员们无力改变波瓦的态度，只好悻悻地收拾道具之类出去找其它场子了。

林易渺听完了争吵，也注意到了新的节目单，等演艺吧静下来后就指着一个名为《气的艺术（口技）》的节目标题问波瓦：“这是个什么样的节目？”

波瓦看了一眼，说：“不太清楚，是扬幡公司才推荐的，听说这个节目在海南很搞笑，在这边表演了几场，效果也不错。演员等会儿就来熟悉场子，到时就知道了，如果效果好就多演几场。”波瓦见林易渺还纳闷着又说，“今晚就对不起你了，到时我会和你联系的。”

林易渺说：“好的。”

正说着，一个身宽体胖的络腮胡穿着真丝黑马褂走进来了，原来他就是表演这个口技的演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波瓦对络腮胡的节目也好奇，让他马上彩排一下。

络腮胡笨重地走上台拿起麦克风嗯嗯啊啊地测试了一下，感觉音质不错就开始表演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中气十足很悦耳，他的台词风趣幽默逗得大家在台下笑起来。正当感觉不错的时候，络腮胡正式表演起了他的拿手口技，大家才现所谓的“气”居然是指“屁”，所谓的“艺术”就是从那人肥厚的嘴唇里能维妙维肖地冒出各种场合、各种情况下大大小小的屁来。

口技表演得好可以带人去花香鸟语之境，但这个口技表演得也太好了，仿佛一股臭气扑面而来。本来开始还有良好的感觉这下只有大倒胃口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但还是仍不住笑，一种难堪的笑。见过脱衣舞那样低俗节目的，还真没见过放屁这样低俗加无聊节目的。

波瓦显然也听不下去了，摇摇头说：“这个节目绝对不行，客人不骂我们才怪！”

络腮胡说：“老总，你绝对放心，我表演这个口技从没挨骂过。你想啊，谁个不放屁呢？我跑了那么多场子，鼓掌的多呢。”

黄麦麦直截了当地说：“那是鼓倒掌吧。喝彩也是喝倒彩。”

林易渺说：“我建议你换个别的口技看。”

波瓦说：“对，必须换个。不然我们就换人。这扬幡公司是怎么搞的，给我们介绍这样的节目。”

络腮胡说：“换别的口技？我靠这个在海南混了几年了，照样火。”

林易渺说：“既然火，来这边做什么呢？这边不是海南，海南有人妖，大家可以理解。这里如果有人妖，没人理解。”

波瓦催道：“时间不多了，你快作决定，我们也才好作决定。”

络腮胡不解地说：“你们太怪了！你们不喜欢不表示客人就不喜欢。”

林易渺说：“客人不喜欢只是没告诉你罢了，至少我们几个都不喜欢。鼓掌也不表示他们就一定喜欢，只是出于礼节。”

波瓦说：“我可不想客人看了我们的节目回去骂我们。今晚来是一个大团，我们得罪不起，别把我们的名声打坏了。你，必须马上换个口技。”

络腮胡想了想说：“那就模仿海浪声吧，只是，这个节目就不怎么搞笑了。”

波瓦说：“好好好，就这个。比刚才那个节目总要好，我不觉得那就好笑。”

时间渐渐晚了，黄麦麦催林易渺赶快吃晚饭再陪她参加大赛。

吃饭的时候黄麦麦告诉林易渺说：“其实，那个臭节目虽然不雅，还可以容忍。我以前见过的很多场子就是以黄段子、黄节目为主，那不但俗不可耐，还下流不堪，看节目的人多着呢。”

林易渺说：“你那么年轻也在那样的肮脏场子里混？难以想象。”

黄麦麦说：“你别把我往坏女人那方想啊。我只卖唱，又不卖身，脏什么呀！不信，你看我，你把我当外人，我碰过你没有？”

林易渺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提醒道：“说话还是分个地方，害不害躁？”

黄麦麦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了，人正不怕影斜。当年那些场子那么乱，我都是洁身自好，最多卖点笑，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易渺不悦地说：“够了够了，我都为你脸红了。知道你喜欢人多的热闹场子。”

黄麦麦瞪大眼睛说：“当然了，人少的场子嫌什么钱呀，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唱得那么好，出场费有时才二十，只有靠人多来点我的歌才有收入。”

林易渺说：“那样的场子门槛低，出场费怎么可能高呢。”

黄麦麦有些气恼，说：“你在骂我没真本事？我虽然只有初中毕业，但我同样会识五线谱，唱的歌不比科班出生的差。不信，今晚上我这个初中生就和那些专科本科生比试比试，如果有音乐学院出来的，我也是不会虚场合的。”

林易渺只顾吃饭，带着不相信的神情看了她一眼，并不搭话。

黄麦麦继续说：“你骨子里就没瞧得起我，我是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实力。只是呢，我这匹千里马还没被伯乐现，现在还在劣马群里混。”

林易渺吃惊地看着她说：“你究竟把哪些人当成劣马了？演艺团还是所有的场子？你说话小心些，当心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黄麦麦嘟哝着说：“我只是和你才这么说嘛，你给我一点鼓励好不好？真是的，你都瞧不起我，我只有自己瞧得起自己了。”

林易渺心想自己的确没怎么鼓励过她，总在给她泼冷水，有些内疚起来，他举起面前的茶杯说：“我怕你得意妄形。不过呢，今晚我衷心地祝你成功。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