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凝拿着要换的衣服走进浴室,把身上的脱下放在篮子里,取下头绳,在镜子面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把它们都弄到后面去。
然后站到花洒下面,把开关扭到冷水的位置,凉水哗哗地流出来。
冷水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刺激得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待身体习惯了水温之后,就可以闭上眼睛,扬起头,充分地享受在夏日冲凉的快感。
视线中一片黑暗,只有流水声在耳畔回响,冯凝又想起梦中那女孩脸上的哀愁。
不知是不是冷水让心也冷了下来,眼前再次浮现她难过的表情心中却也没有当时那么深的感触,只知道她是因为和家人分开才难过,可以把它当成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客观事件来看待。
说道与家人分离,冯凝想起自己现在也是一样的情况。虽然只有两小时车程,但父母也是在另外一座城市,不能陪伴在身边,也不能见面,同样自己也是寄宿在别人家里。
从梦里听到的对话来判断,那女孩也不是搬进去之后才和那家人认识,她们应该是早就熟悉的。另一个女孩和她大概是儿时玩伴,从小长到大的那种,就和自己与晓雯的关系差不多。
对了,与家人分离,寄宿在好友家中,这不就和自己现在的情况完全吻合么?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簪子才选中的自己呢?
冯凝关掉开关,在冷水充分地滋润过身体之后,她从瓶子里挤出沐浴露涂在身上。
一边抹又一边想。
这也算是可以和大家区分开来的一个点。
冯凝的思维还停留在早晨大家猜想簪子缠着自己的原因那里,依然从自己和其他几个女孩的不同点出发。
苏瑾、三三和玖雨那三个女孩,虽说已经和晓雯成为好朋友,但毕竟是最近才认识,并不算来往很长时间。可自己是和冯凝两人一起从小长起来的,也许更加符合梦境中那两个女孩的关系,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一点,让簪子将自己和其他人区分开来了呢?
她又把花洒开关打开,水流带着白色泡沫从肌肤滑下去,咕噜噜地往地板上的洞里流,仿佛是被迫被吸进去。
如果这个想法成立的话,那至少有个前提,就是非得要从几个女孩中找出和梦境中那女孩境遇相似的孩子才行。簪子一定得是拿相似程度来作为选择标准,以上的猜想才能成立。
而且也只能是选择相似程度较高的,不是完全相同,差异也还是存在的。
最根本的分歧,就在与两人的心境不同。
那叫“瑶”的女孩和家人分开非常难过,一定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大概是发生了突发事件,使得家人不得不分开。
比如说仇家来寻仇,父母为了保命而逃走,但又不想女儿跟着自己受苦,所以才把女儿寄托在朋友家里。看那家庭豪华的样子,应该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家,把女儿放在那种家庭里别人要动手加害心中也会有顾忌。
其实只要一家人都住在那里就是团聚的,但又不好意思太麻烦别人,也是担心给的压力太大别人顶不住把自己出卖出去,所以才选择开始流亡生活。而那朋友为了尽一份力,也替他们安排好逃跑的地方和临时住处。
等风头过去,也就是说等到仇家觉得寻仇无望或是到其他错误的更远的地方去寻找时,再让他们回来的意思吧。
在女儿的立场,自己是安全了,父母还在外流亡,有得不到信息,所以茶饭不思,心中肯定也是十分煎熬。
这种煎熬冯凝是体会不到的,毕竟这次出行是得到父母同意的游玩,无论是哪一边都不存在威胁到安全的东西。而且也不是无法交流,现在通信这么发达,只要用手机,随便打个电话发个短信都可以。虽然离得远,却也和在身边没什么两样。
就是说分隔两地、寄宿别家这些事是相同的,而自身心境和周遭的安全程度不一样。
以前面的条件为标准来选择?难道不应该是后面的更重要一些吗?
要传达些什么东西,应该要寻找心情相似的,才能感同身受不是么?
思考到这,冯凝又觉得前面想的都白费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身上的沐浴露都洗干净,肌肤也不滑滑的,摸上去有一点点阻力。
于是关掉花洒,用自己的毛巾擦身上,没有完全擦干,留着一点点水汽。反正过一会也会挥发掉,还能再体验一下水分挥发时带走热量的凉爽。
她去拿干净的衣服,眼睛瞥到一个红红的东西,动作忽然停止。
那是一根牙刷,斜着放在杯子里。
悬着的心落下去,还以为簪子跟到这里来了。
冯凝觉得自己被弄得神经质,一个牙刷都能吓到自己,而且那颜色也不同,是浅一点的粉红色。
这是把井绳看作蛇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低声抱怨,把衣服套在身上。
*****
当天下午一直到晚上都相安无事,只是晚饭过后天色渐暗,黄昏还没天空中离场,留着最后一丝倔强的时候,女孩们又在晓雯的房间里聚集起来。
“睡觉吧。”
苏瑾开门见山地说,冯凝发觉就她情绪最高。
“这才几点,怎么可能睡得着。”
晚饭过后半个小时,还没到八点,困意是一点都没有。
“可是不睡觉的话我们就没法得到新的线索。”
“就算你让我躺下去我也做不了梦,话说晚上你们还想在我睡觉的时候围在这里吗?”
“要不然呢?只有这样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好帮你分析啊。”
这孩子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表露在脸上,冯凝就这么认为。
“要是再被大人看见又会被说的,大家晚上就回自己房间去。”
“回去吧回去吧,我也要睡觉呐,太多人在房间里真的会影响睡眠质量。”
晓雯难得一次替人解围,虽然是以她自己要睡觉为前提,但冯凝还是感激。
“对吧,大伙也要睡觉,明天一早我就把梦到的事情告诉你们,一点都不会差的,相信我,这不是我的记忆问题,而是身处那个地方时的感觉太深刻,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最后女孩们终于同意晚上回各自的房间去,不过她们那种勉强的样子,冯凝联想到晓雯受训时三人贴在门上偷听的场景。
那是就算听不到也按耐不住想知道的心情,必须去行动的强烈渴望。
算了,管它呢,只要不出现在面前就当做不存在吧。
当晚十点左右,女孩们恋恋不舍地离开晓雯房间,晓雯马上就关了灯。
“现在就睡?”
“嗯,时间不早了吧。”
“你不玩游戏到十二点了?”
“不,早睡早起身体好!”
完全不是这个原因,冯凝很清楚,虽然嘴上没说,但内心的好奇还是有的。
“好吧。”
冯凝也没有再开灯的理由,就躺在地铺上闭上眼,簪子依然放在旁边。
动也不动,让大脑彻底放松。然而十几秒过去,睡意还是没有涌上来。
她又睁开眼睛,突然看见一个黑黑的圆咕隆咚的东西从床上探出来。冯凝吓得屏住呼吸,知道看见那两颗圆溜溜泛着光的瞳孔才把那口气吐掉。
“你疯了,不是要睡觉吗,趴在那干嘛!”
冯凝冲晓雯喊,因为关了灯,要适应周围的黑暗,所以声音比较低。
“我只是看你睡着没有。”
“被你吓得睡不着了,给我躺回去!”
冯凝挥手去打,这个距离当然打不到,只能表现一下自己的不满。
晓雯缩回去,冯凝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也背对着簪子,面朝月光照在地上的一片洁白,直过了一个小时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