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闹得还挺厉害。”

在离晓雯和冯凝十几米远的地方，苏瑾手挡在眼睛上方看着那两人的精彩互动。她本来在埋头完成自己的任务，刚才被她们发出的叫声吸引，转过脸去正好看见两人双双摔进水中。

“那样抓到的东西全都没了吧。”

三三说，苏瑾耸耸肩。

“只要她们愿意，可以一整个下午都在重复抓到、丢掉、再抓到的过程。”

“她们继续闹下去我们就赢定了！”

三三要弯下腰继续去搜寻目标，她的桶里也装有很多螺狮和虾，甚至还有一条费尽心机捉到的小鱼。

她所采取的策略就是将眼里看到的目标都作为捕捉对象，不会因为想到对方难度高就提前放弃，当然尝试过之后发觉的确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话，也不会强求把它抓来就是了。所以到目前为止也放跑了几条鱼和泥鳅。

至于苏瑾，她有独特的技巧，她是唯一一个敢把目标定位在鱼身上并且几乎每次都成功的人。当一条鱼经过脚边，她就悄悄把手伸到水面下面去，不引起一丝波澜。在鱼后方，距离鱼还有一段距离慢慢接近，然后突然发力，从下往上一舀，水和鱼一起跃出水面，这时苏瑾就把桶递过去，精准地让鱼落入水里。

每次看到这么华丽的动作被轻松做出来，三三都要惊叹一番。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到回去的时候，三三的桶肯定是最重的，然后苏瑾肯定是脱颖而出的赢家。

“姐姐，你看，我抓到了！”

这时玖雨从旁边跑过来，一只手高举着，展示着刚抓到的八脚怪。

“螃蟹？”

玖雨的拇指和食指卡在螃蟹壳两边，这样不管它把两只钳子抬多高，都夹不到玖雨的手。

“对，这已经是第三只了。”

玖雨把桶递给她们看，里面还有两只小一点的，除了刚刚漫过它们身子的水之外，其他啥也没有。她把手上那只放进去，它落到水里就收起钳子，和另外两只挤在一起。

“你从哪抓的，我怎么一只也没看见。”

“翻开石头就有啦。”

玖雨要现场给她们表现一下，于是把桶放在水里，轻轻翻开河底一块石头，另一只手在旁边待命。透过清亮的河水，看见下面一个小东西钻出来，等待的那只手迅速捂下去，把对方按在沙石上，然后再慢慢变成抓到壳两边的样子。

然而……

“啊啊啊！”

她尖叫把手抬起来的时候没有抓在螃蟹身上，倒是螃蟹夹在她手指上。

“痛痛痛，你这家伙，快放手。”

玖雨要把它扯下来，但越是扯它夹得越紧，那点可怜的肉在它手里就是不肯放开。

“把它放到水里，只要在水里它就会松开的！”

玖雨听从姐姐的建议，不过不是放到河里，而是放进桶里，反正那里也有水。

然而一放进去，那只螃蟹是松开了，其他三只因为被惊动到都抬起钳子来，玖雨赶紧把手抽回来。

“唔～”

被夹到的指头没有流血，不过够痛的，玖雨把手指含在嘴里，嘟嘟囔囔：

“还想夹我，回去把你们都做成烤螃蟹。”

失去炫耀的兴致，玖雨悻悻走开，剩下两人继续做她们的事情。

三三偶然间撇到脚边一块大石头，并不平整，似乎很容易翻动的样子。

这人吧，就是爱作妖。明明刚刚才见到有人在眼前吃亏，但就是忍耐不住好奇心非要亲自试一试不可。

她把桶找个地方放好，学着玖雨刚才的样子一只手搬石头，另外一只手放在旁边等待。努力一会，发觉搬不动。

看来是太重了，她就用上两只手，好不容易才把石头抬起来一点点，就看见从翘起来的沙尘中有东西在动。

还真的有！

三三想快点让两只手空出来以免对方逃掉，但她却发现模样有些不对。

那东西歪歪扭扭地从钻出来，三三一开始以为是泥鳅，然而在它从沙尘中钻出来经过两腿之间时，背上的鳞片映入眼帘。

“呀啊啊啊啊！”

叫声惨绝人寰，有一个人摔进水里变成落汤鸡。

当苏瑾和玖雨费力把眼睛变成漩涡状的三三拉上岸时，她嘴里还在不停重复着“蛇”这个字。而她的桶也已经在摔倒的时候被打翻，之前的努力化为乌有。

那天晚些时候，大家算是好好地把被交代的任务完成，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地拿回去了一些东西。

虽然之后三三一直对河怀有恐惧心里，只能在河边水不会没过脚背的地方捞些螺狮和虾米，收获也可以说得上丰富。冯凝则好好调整心态，也捡了不少。晓雯被骂一通之后也老老实实地找些能抓到手里的东西。

苏瑾果然还是最厉害的人，她知道其他人捡了很多螺狮，所以自己的桶里全都是鱼和泥鳅，当之无愧是那天的第一名。

玖雨抓了半桶螃蟹。她不但没有接受教训，反而像是在怄气一样，被夹得次数越多就抓得越凶。最后光靠桶底根本放不下，一些螃蟹只能爬到其他螃蟹身上，它们在桶里“咯拉咯啦”地爬来爬去。

当天晚上，晓雯父母给大家做了一桌鲜美的河鲜，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毕竟是自己亲手抓来的东西，再没有比品尝通过努力得到的成果更美味的饭菜。

当然最有兴致是玖雨，她要报复自己手指被夹那么多次，狠狠地咬每一只螃蟹的钳子。

晚饭大伙都吃得非常满足，可到了睡觉时间，却又一个人过的不是那么舒心，就是冯凝。

她躺在地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睛从墙壁移到天花板，看向椅子、书桌、柜子里的大堆游戏和游戏机，然后发现时间已经到凌晨两点，但眼睛就是没有疲倦的意思。

最后她将视线移动到呼呼大睡的晓雯那里，将一开始隐隐约约出现在大脑中的零散碎片进行梳理和深入思考。发觉自己正深深陷入不久前才帮别人解决的问题之中。

“你身边也有一个让你如此倾心的女孩。”

瑶的声音回荡在冯凝脑海中。最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认为是对方胡说，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冯凝越来越觉得她的话正在贴近真实。

只是心理作用？还是说真的被对方打开了门，走入了此前自己从未察觉到的部分？

这种想法不是凭空而来，冯凝的心情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被晓雯影响。

今天下午在河边，为什么会看到她被河水打湿的样子就移不开眼神？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画面美丽到无法忘怀。仿佛有人拿雕刻刀刻印在大脑中，现在回想起来还像发生在眼前一样，能看见阳光从她背后倾泻下来，感受到水流过指尖的细腻。

而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晓雯身上，她整理头发时苦恼的模样令人心跳不已。甚至还记得两人靠在一起时发丝的柔软，和呼出气息的温热。

除了对当时的回忆感同身受之外，冯凝心中还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那一鼓劲憋在心里释放不出去，想要跳起来运动，打开窗户对着天空大喊，做些能够消耗精力的事情。然而冯凝知道，不管让身体疲惫到什么程度，带来的轻松感都不可能让这种难受完全消失，唯有抓住晓雯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才能恢复平静安宁的心情。

但是不能这么做，势必会把晓雯吵醒，一旦对方醒来而自己说不出来好的理由就会让场面非常尴尬。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冯凝就愈发难受，心中的焦虑又更深一层，只能抓紧床单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现在冯凝越来越相信瑶说的话是真的，自己已经深深陷入名为“余晓雯”的陷阱中，瑶一句话让自己看清了周围的泥沼有多深，已经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常画面就能把自己平静心情打击得荡然无存的程度。

“这就是喜欢？是恋爱？”

是单恋。

最后三个字冯凝实在说不出来，即使没有人听，即使声音低到也不可能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听见，冯凝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这种心情憋在心理实在是太难受，她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去卫生间狠狠冲了个头。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声哗啦哗啦在耳边响，也没把瑶的话在脑海中回响的声音稍微冲淡一点。

头发完全被淋湿，冯凝抬起头来，冷水已经给脑袋降温，物理上的温度下降似乎有点用，她终于能不像刚才那么激动，做两次深呼吸之后心跳也慢了下来。

“怎么了？”

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冯凝一激灵，转身发现晓雯居然站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