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上传来，季小甜蒙了蒙，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大哥打。

季小甜捂着自己的脸颊，或许今天是从她出生到现在，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一天，没有之一。

季岩望着泪如雨下的季小甜，眼光不觉变暗，下手是不是狠了一点。

盘山虎红着眼睛瞪季岩，拳头差点使了出来：“季岩，你干嘛呢？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你妹妹，她刚刚没有了父亲，是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你怎么还能够打她呢？”

季岩抬起冷眼，“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去寻死吗？”

盘山虎哑言，这个时候的季岩真是够冷血的，不，应该是冷静过的令人发指。

季岩看着沉默不言的季小甜，呵斥：“死了一个人，这还不够吗？”

“你是不是疯了，这一切的源头根本不在小甜的身上，而是在裴东岳那个家伙身上，你知不知道？他是……”

盘山虎气急，把话全盘托出，季岩一声怒吼，又打住盘山虎的话，

“裴东岳就是毒蛇，我知道。但是，季小甜自己也已经老大不小了，不能一出事情就逃避，而是应该站出来，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然后去弥补！”

“季叔叔发生了意外，又不是小甜害死季叔叔的，何况，季叔叔那么疼爱小甜，他就算在黄泉底下，也不会怪小甜的，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盘山虎，这个时候，你应该闭上你的嘴！别把事情弄得越来越乱！！”季岩还想训斥下去，听到季小甜绝望的哀嚎声，整个人都柔和来了下来。

“大哥……大哥，我…….你告诉我，我爹没有死，对不对？他只是睡着了，他没有死的，对不对？我爹没有死的，对不对？一定没有死的，他就是医者，他可以自己救自己的，一定更可以的。”

女孩子抽着身体，眼睛不知道望向何处，她既害怕看见眼前的哥哥，又害怕他不在跟前。

她害怕孤零零一个人，很害怕。

季岩看着躺在那边的人，眼中没有一点波动：“人死不能复生，季小甜，你要相信你这个事实，叔叔确实已经不在人世，死并不能解决问题。”

死不能解决问题？

“爹，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怎么可以抛下我和娘不管，你怎么可以先丢下我们，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

季小甜腿软，险些摔倒，还好是身旁的盘山虎：“小甜，你放心，你不要哭，那个裴东岳就是一个混蛋，老子给你找到他以后，一定把他碎尸万段，解了你的心头只恨，好不好？你别哭，万事还有我在呢，你别哭，你别哭。”

盘山虎用尽好听的话，去安慰季小甜，季小甜非但没有止住泪水，哭的反而更加厉害了。

季岩看着天色昏暗，雨点越来越大，隔着朦胧的雨幕，冰冷的目光穿透雨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他站直了身子，跟季小甜说道：“季小甜，我们回家，带他回家。”

季岩背上季翠山的尸体，缓缓走在雨里，季小甜紧紧跟在季岩的身后，撑着一把伞，尽量不让他被雨水淋到，这个是她为她爹最后能做的事情。

从前，每每到了深秋时节，季小甜就会跑到这一座后山里，和村子里的孩子玩捉迷藏，玩各种游戏，每天早出晚归，每一次天黑了，路黑漆漆的，她都会一个人摸着小路，走着走着就会看到亮光，那个男人一瘸一拐向她走来，她跟再他的身边，他虽然身材不高大，力气也没有其他的人强，但是站在他的旁边，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那时，这一段路，只要一会儿的功夫，就可以走完了，而现在，她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夕阳下山，天快黑了。

一个女人孤零零站在小路的尽头，看到季小甜的身影，还有季岩身上背着的这个人以后。

季婶子挣脱童谣的搀扶，像是车线木偶一样，大步走过来：“老季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怎么就那么傻呢？留不住的孩子，没了就是没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你这个死鬼，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老头子，老头子啊，我跟你活了半辈子，你让我怎么办呢？你还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季岩抬起眼睛，漠然望着季婶子：“我见到叔叔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不小心摔倒在水潭里，活生生冷死的！”

一个大活人，冷死的？

就这么冷死的！

季婶子咬破嘴唇，眼泪夺眶而出：“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呢？”

季小甜看到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泪水再次如泉涌：“娘，娘。”

娘？

季婶子扭过头，看着满脸都是水渍的女孩儿，失声冷笑：“娘？这位小姐，谁是你娘，我季老婆子哪有你那么娇贵的孩子，我不是你娘，，你娘在别处，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季小甜心口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到她无法呼吸，她胆怯的拽住她娘的手，低声啜泣：“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打我吧，您打我吧，只要您开心，您可以不那么难过，您怎么打我都可以，好不好？您打我吧！”

“你松开我的手，薛夫人，请你松开我的手，我这个卑贱的农妇，恐脏了您金贵的手，请你放开我的手，你听见没有！”季婶子厉声嘶吼。

季小甜摇摇头，“不，我不，我不是什么薛夫人，我是季家的孩子，我是季翠山的孩子，我不是什么薛夫人，我不要做什么薛夫人，我不要，我是季家的孩子！”

季家的孩子？

“你放屁！”季婶子仰天长啸，使劲全身的力气，将季小甜推倒在地，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季小甜，你给我听着，我们季家没有你这样的孽障，我们没有你这种白眼狼的孩子，我们季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你真是让我这个老脸蒙羞！！你真是犯贱啊！！”

季小甜乖乖跪在地上，“是，我是犯贱，我就是犯贱，我是个害人精，娘，您就使劲儿骂我吧，您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但是，您千万别不认我，娘，您千万别不要我，我已经没有爹了，我不能再没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