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童谣听着趴在自己肩上的季岩，低头呓语，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对不起？他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童谣拂过季岩的背脊，“季岩，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刚才弄疼了你，是我一时控制不住，让你受伤了。”
没事？
这个语气这么神伤，她要是听不出来没事，那就有假了。
“季岩，你是不是想哭？”童谣的声音响在季岩的耳朵上方，季岩身子顿了顿，童谣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傻瓜，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出来。我在你的面前，哭了这么多次，你总要当着我的面哭过，这样才公平，不是吗？”童谣抱住季岩，在他的脖子那儿，蹭了蹭。
季岩紧紧拥住童谣，重重呼了口气，眸中泪花闪闪，迟迟没有落下。
童谣依偎在他的身侧，喃喃细语：“季岩，叔叔没了，你是不是很难过？”
“童谣，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家人，包括我的父亲，母亲，我的记忆里，至今，他们的脸颊都是模糊的。”
童谣眨着眼睛，听季岩讲。
季岩道：“我以前小的时候，个头小，总是被别人叫做没有爹娘的孩子。按照大多数人的命运，像我这样的没有父母的孩子，应该是早早就当家，早早成家立业的。这些年，叔叔为了我，自己省吃俭用，供我上学，支持我出去看看，不逼我，不强迫我。婶子，从前一直要叔叔不管我，都是叔叔执意留下我，管着我，我才会有今天。”
童谣认真想了想，诚恳地望着季岩，轻轻道：“在你的心里，已经把叔叔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了，对吗？”
季岩轻轻点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季岩的脸上滑落。
童谣伸出手，擦去泪痕。
“我真是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早一些让叔叔，停下手里的事情，早一些过悠闲自在的生活，不用为生存奔波，不用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待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发现已经为时已晚，我再也弥补不了，这个遗憾了。”
“这不是遗憾，生老病死，是人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不用为此难过的。”
童谣哀伤望着季岩，季岩点了点头。
“童谣，叔叔已经没了，叔叔就只有小甜一个女儿，婶子年纪又大了。我是叔叔养大的，叔叔对我有莫大的恩情，我也是季家唯一的男人，我不会放任小甜和婶子不管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童谣…..”
童谣笑了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们和叔叔是一家人。你孤苦无依的时候，叔叔没有放弃你，拼了老命都要让你读书，让你可以无后顾之忧，做你想做的事情。如今，叔叔没了，我们也应该照顾好婶婶，还有小甜这个妹妹才对。我们是一家人。”
“童谣，我季岩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是没有早一点遇见你。”
季岩懊悔的说着，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童谣替他擦掉，闷声笑了笑：“季岩，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
季岩难得露出羞赧之色，赶紧用衣服擦去剩下的泪痕：“我哭的样子，真的很丑，对吧。我说了，我不可以轻易哭的。”
童谣抓住季岩的手，眨眨眼，笑着看季岩：“不，你哭的样子不丑，一点都不丑。”
季岩呆住，“那你觉得，我哭起来的样子，是什么？”
童谣搂住季岩，凑到季岩的耳边轻轻吹气：“你哭起来的样子，真是像一个女孩子一样，我见……犹怜。”
我见犹怜……
这是女孩子的形容。
季岩无奈，童谣笑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宝宝，你说是不是啊？你爹爹真的是我见犹怜呢。”
“季岩，童谣，你们包扎好了没有？”
盘山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童谣和季岩的耳边回荡，季岩知道是季翠山的后事，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着急起来，扯到伤口，又是一声闷哼。
“季岩，你小心一点。”
季岩挥挥手，“没事儿，我还好，我没事的。”
盘山虎走进来，看着季岩脸色惨白的样子：“你小子，伤的不轻啊，你还行吗？”
季岩摆摆手，“我就算是不行，叔叔下葬，我也要去看看，陪一陪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不喜欢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必须得去。”
盘山虎无奈：“我知道了，你想做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真是的，你可得悠着点啊。山路，你可得放大了眼睛，别摔着了。”
“放心吧，我没事。”
童谣眼看着季岩就要走，着急问：“季岩，叔叔是准备下葬了吗？”
“嗯。”
“怎么了？”
童谣捂着肚子站起来，坚定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叔叔待我一直挺好的，如今，叔叔就要离开，我总不能连最后一眼，也不去送老人家吧？”
“你去？”
盘山虎瞪大眼睛，好像听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季岩沉默，盘山虎以为季岩觉得是童谣的原因，不好意思开口，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
他盘山虎作为一个好兄弟，是不能够让自己的兄弟，陷入难堪的境地的。
“我说童谣，你一个女人家，又是肚子里还怀着季家的长孙的人，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吧，让人看见了，多不好啊！况且，这种下葬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就别去凑热闹了，行不行？”
童谣忍着自己的怒火，冷静说道：“我们季家的孩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童谣，想去就去吧，叔叔不会介意那么多的。”季岩道。
童谣嗯了声儿，盘山虎觉得季岩简直莫名其妙，又不能说些什么只好随童谣去了。
谁知，这出了门口，季小甜还有沈碧，堵在门口。
季小甜红着眼睛，看她哥：“大哥，我要去看我爹最后一眼。”
盘山虎看见季小甜哭的眼睛红红的样子，心都要碎了，他要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沈碧看见童谣走出来，纠结了一会儿，拽着衣服：“表哥，表叔对我一直挺好的，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