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如流。
一阵又一阵救护车的声音刺破耳朵。
床上的人紧闭的眼皮动了动。
接着,走廊上一阵疾步的吵闹声,有家属悲痛欲绝的哭闹声,有皮鞋擦响地板的声音,还有大夫呵斥的声音。
“爸爸,你看你看,姐姐是不是动了?”
男孩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病床上,身体里插着管子的人。
中年男人抬起憔悴的眼睛,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差别。
同龄的女孩子抹抹自己的指甲,冷笑:“醒什么啊,童峦,你怕不是傻了吧,都被撞成那样,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一辈子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吃喝拉撒,还不如早点死了干净,省的拖累我们后腿。让咱们妈看见了,生气。”
男孩怒视,拳头握紧了。
“童灵,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童峦,你骂谁呢?谁才是和你同父同母出生的姐姐?”
女孩指着病床上的人,冷笑:“你认她做你姐姐?你没有病吧?她可是咱们得仇人!她可是亲手把咱妈的手指给剁了下来的人!”
男人站起来,红着脸,呵斥:“你给我住口!”
“爸,我有说错吗?我有说错吗?就是她剁了我妈的手指,我没有说错,她童谣就是我们家的仇人,她就是我们家的仇人!”
“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你就给我滚出去!”
男人怒气冲冲指着门口,女孩儿看了看,不高兴地滴了滴眼泪。
“我不走,我偏不!我妈说了,要我好好看着你,不能让你再被别的女人拐走,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要我看着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女孩儿白皙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片。
床上的人听到掌声,身子颤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缝,光线太强,适应了好久才好了。
女孩儿捂着脸,痛哭流涕:
“爸,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打过我,现在,你居然为了这个女的,打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这个死丫头,我没有管你,你还真的以为你能管你老子了,是不是?”
“我要回去告诉我妈,我要回去告诉我妈!”
女孩儿哭着跑了出去,男人看着她跑出去,不是很放心,想出去追,但是,身后的人又让他放心不下,来来回回,踌躇了很久。
“爸爸,爸爸,姐姐醒了,童谣姐姐她醒了,她醒了!”
男孩儿扑到床边,看着童谣眨着眼睛,惊讶看着天花板。
男人转身疾步走到床边,望着脸上满是伤口的女孩儿,艰难的眨着眼睛。
“爸爸,姐姐她醒了,姐姐她终于醒了,姐姐她终于醒了。”
男孩儿兴奋的握住童谣冰凉的手。
童谣微微侧头,手里的温度传来。
她看着男孩儿青涩的脸庞,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季……季……啊……”
喉咙想发出声音,却说不出来,无助的眼神让人看起来非常的心疼。
男人激动的落下泪,好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
“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我女儿醒了。你快来了看看,你快来看看,我女儿醒了,我女儿醒了!”
“医生,医生,我的女儿醒了,我的女儿醒了,你快来看看啊,医生,你快来看看啊,医生,医生,你快过来看看啊。”
没一会儿,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拥进病房里。
两个年纪稍大的医生,站在床边,对床上的人检查,退在角落里站着的年轻人,人手里捧着一个本子,奋笔疾书。
“医生,我的孩子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女孩儿清亮的眼神,欣慰地笑了笑。
“童先生,不得不说,这个孩子能够醒过来,真是医学上的奇迹啊!”
“是啊!受了这么严重的车祸,身体被车碾压了两次,居然还能够活下来的,真是医学上的奇迹,真是奇迹啊!”
男人偷偷抹了把眼泪。
童峦听着医生激动又刻意隐忍的话,喜笑颜开。
“医生伯伯,那我姐姐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她以后,还能够正常走路吗?”
“那是当然。你姐姐只要恢复的好,不出一个月,就可以下床走路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出院,安心去上大学的了,和正常的人没有什么差别的。”
“医生伯伯,谢谢你,谢谢你。”
童峦坐到床边,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童谣那张满是伤痕的脸。
“姐姐,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我和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用害怕,我和爸爸一直都会在的。”
男人听着男孩儿纯真的话语,高兴地落下眼泪来。
医生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一个和童爸年龄相仿的医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艰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童爸点头笑了笑,“大夫,谢谢你,救了我孩子的命,谢谢你,您的恩情,我和孩子一辈子都还不清,我和孩子一辈子都还不清。”
“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救死扶伤,这本来就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事情,不用说什么感谢不感谢地话,这一切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童爸又是接连鞠躬了几下,把医生送出了门口。
年轻的小护士走到童爸面前,微微一笑。“她刚刚醒来,身体的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乱吃外边的东西。待会儿,我给你们送一些流食过来,你让孩子服下。千万记得,不能让她吃别的东西。”
童爸感激地笑了笑。
童峦盯着童谣大睡初醒的样子,一时灵机闪现,露出白白的虎牙。
“你不用害怕,你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做了一场梦而已,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姐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童谣转了转眼珠子,望向男孩身旁老泪纵横的男人,男人努力挤出笑容,泪花在眼睛里泛着。
“谣谣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用害怕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爸爸会一直陪着,爸爸陪着你。”
温暖的阳光从女孩儿的脸庞上消失,伴随而来的,是女孩儿冰冷寒阴的视线。
她用尽力气,抬起手,指着男人,虚弱的语气听着坚定无比: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从我的眼里彻底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