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回公司后直接去了吴凡办公室。

他把门反锁上，一脸疲惫的坐进沙发里。吴凡诧异地看着他说：“有事儿吗？”

“赵艳艳出现了。”他红着眼告诉他。

吴凡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想了一会儿，说：“你去找她了吗？”

“可能吧！昨晚是她把我送到宾馆里去的。”舟舟低下头，把脸埋进手里。他昨天喝断片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你们又在一起了？”吴凡皱起眉头。

“没有！我昨天醉的不省人事。什么也做不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吴凡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不知道。”舟舟低声说道。

吴凡拍拍他的肩膀，迟疑了一下，小声问他：“你还爱她吗？”

舟舟摇摇头没做声。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晚上陪我喝点吧！”

“今天不行，我有事。你也别喝酒了，先去喝点茶醒醒昨天的酒吧！”吴凡站起身，重新走到办公桌边坐下。

下班后，吴凡和舟舟一起去地下停车场开车。一辆白色保时捷卡宴突然对他们开起大灯。他们以为是认识的朋友，转而往那边走去。

他们走近，赵艳艳打开车窗冲他们莞尔一笑，说：“吴凡，好久不见。”

“嗯。”吴凡冷着一张脸。

“舟舟，我找你有点事，能劳驾你上车吗？”

舟舟看着赵艳艳，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凡看看舟舟，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你今天不是和我约好一起喝酒的吗？”

“我就耽误你们一小会儿，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他一起上车。”赵艳艳表情轻松地看着吴凡说。

“不用了，我去。”舟舟走过去坐进副驾。

吴凡站在原地看着车开走，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转身用力朝墙上踢了一脚，低声骂道：“操！”

他想起当年赵艳艳的欺骗。他想起舟舟像个傻子一样的痛苦。他想起他假装豁达，甚至自我解嘲，直到让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笑话。

可吴凡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原本不喝酒的他开始喝酒。从那以后，他不再拒绝任何酒局且逢酒必醉。等到醉得不省人事，他就迷迷糊糊叫着她的名字。

9年了，他一直都没曾放下过，他就像个陷入噩梦醒不过来的小孩子一样。

想到这些，吴凡心里直发恨，他恨舟舟没用更恨自己没用。他们是一类人，他们这辈子注定栽到女人手里。

舟舟刚一上车，赵艳艳就转过头对着后座说：“你们互相sayhi吧！”

“你好，叔叔。”一个小男孩从后座窜到舟舟身后说道。

舟舟赶紧转过头：“你好。”

舟舟看着小男孩，觉得十分面熟，总感觉他像自己很多年的某个熟人一样。

“你儿子吗？”他问。

“嗯。”

舟舟心里发酸，转头望向车外。

他们到了当年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家咖啡厅。赵艳艳领着他和小男孩走进去，坐到了当年的那个位置。

咖啡厅的陈设与过去一般无二，他们坐在一起，好像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

“来一杯牛奶，一份黑森林，一杯黑咖啡，一杯卡布奇诺。”赵艳艳没看餐单，熟练的对着服务员点单。

她还记得他当年喜欢喝卡布奇诺。但她却不知道，他现在只喝黑咖啡。

她还是当年的模样，时间没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他却已不再是少年，酒精的麻醉已经使他退尽了所有少年风貌。

她和小男孩坐在他对面，她对他淡淡一笑，笑里仍然带着一股淡淡的少女气息。

他恨不起来她，他很明白自己仍然爱着她。

“我来介绍一下。”赵艳艳低头对小男孩说：“他叫舟舟，是你爸爸。”

“他叫赵小舟，是你儿子。”赵艳艳微笑看着舟舟，好像在介绍两个与她无关的人认识一样。

“真的吗？他是我爸爸？”小男孩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舟舟懵了，他怔怔地看着赵艳艳，好像被人点了穴位一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慢慢转头看向小男孩，终于想起这张脸。他分明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他看见小男孩望着他时惊喜的表情，眼睛酸涩难忍。

小男孩仔细看着他，眼里装满了崇拜。

“你好，小舟。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舟舟对他伸出手，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你好，爸爸。”小舟握住舟舟的手说道。

舟舟听到爸爸两个字，心瞬间就化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舟舟哽咽地对她说。

“当年你还是个孩子呢，我怎么去跟你说？”赵艳艳看着他，心中满是酸楚。

舟舟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态，他起身对他们点点头，往洗手间走去。

他双臂撑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水流的声音掩盖了他压抑的哭声，他喉咙发紧，酸疼难忍。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辜负的那一个。可到头来，他竟成了那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谢谢你，艳艳。”他打开手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时隔多年，他已经没办法当面对她说出这两个字。

“不要这么说。我们有幸能做他的父母是我们的福报，要谢也应该谢谢他。”赵艳艳很快给他回了微信。

舟舟整理了一下情绪，又用凉水洗了脸，才重新回到桌边。

“以后我会对你们负责的。”他握着儿子的手，对她说道。

“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想让小舟见见爸爸。我和孩子已经办好了移民手续，明天我们就离开了。”

舟舟听她说完，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你要带着我儿子去和别的男人生活吗？”他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地看着她问道。

赵艳艳没说话。她转头看向窗外，算是默认了。

“爸爸，赵叔叔对我们很好。等我放假了会回来看你的。”小舟握起他的手，轻声安慰起他来。

“我知道。”舟舟温柔地看向儿子，“我也会经常去看你的。”

舟舟看着儿子明亮的眼睛，心痛的快要窒息了。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赵艳艳也开始安慰他。

舟舟知道她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

她从来没给过他机会去爱她，也从来没给过他机会去承担。她像个永远也追不上的影子一样，让人追逐又从不让人得到，让人怨恨又更让人心疼。

“明天我可以去送你们吗？”舟舟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明天我们会和赵先生一起走。为了避免尴尬，还是不要了吧。”赵艳艳低下头，轻声说道。

小舟已经8岁了，他聪明又敏感。他看着爸爸哀伤的表情，伸过手去安慰他。

“我们会经常和你联系的，等你有空了，你还可以到温哥华来看我们。”

“嗯，我会去看你的。”舟舟站起身，越过桌子抱住儿子。血缘关系是天然的联系，舟舟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珍贵的东西都给他。他多想能好好爱他，可却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不多时，赵艳艳带着儿子和舟舟告别。舟舟把他们送上车，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他拿出手机拨给吴凡，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小孩。

吴凡慌忙赶到，舟舟正背靠墙角蹲坐在地上。他用手抓着后脑勺，头无力地耷拉在胸前。

吴凡用力拉起他，他红着眼哽咽地说：“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什么？”吴凡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艳艳为我生了一个孩子，已经8岁了。那孩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舟舟推开他，转身扶着墙说道，他怕自己会心痛得突然晕倒。

“那孩子呢？孩子去哪儿了？”吴凡着急地揪住他的衣服。

“她明天带着孩子去温哥华，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你不能这么放他们走。”吴凡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转过身来。

“我也不想啊！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从来没抚养过他，我他妈有什么资格留下他？我不配当爸爸，我担不起他的信任。”舟舟说完重重摔坐到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吴凡一时间没理清状况。他只好陪舟舟坐在地上，先让他冷静下来。

过了好久，吴凡的腿都麻木得没了知觉，舟舟才慢慢理清头绪。他现在成了一个父亲，他要担负起做父亲的责任。纵使他和赵艳艳再无可能，他们的命运也已经不可避免地绑到了一起。他们是孩子的父母亲，孩子使他们变成了命运共同体。他们人生的最高利益点是一致的。

吴凡扶着舟舟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对他说道：“赵艳艳有权利选择她和孩子的生活。你作为爸爸，也要尽量尊重他们的选择。你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让他们母子无所畏惧。强大到让他们知道你永远是一个牢靠的后盾。我们都必须学会接受现实，然后拼命地去努力，我们努力的意义就是要让他们永远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