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南郢城外东郊的红枫坡上,一座端庄大气的华美宅院坐落其间。
大门却相当古朴低调,前后各有一门,门外分别守着几个护院,但是正门没有门额,外人路过也不知道这家人姓什么,
宅子前前后后有十几处独立的庭院,住着家主和三位夫人,还有三个孩子和一个即将诞生的孩子。
竹林梅园,苍松古柏,皆是精心甄选的珍贵植种。
连廊曲径、白石造景,无一不是留白的典雅意境。
院外人工开渠,从山上引来泉水流进院里,流至一湾清池,池上一座面朝枫坡的观景水榭,清净幽然,宛如世外。
设计这院子的,必是这世上最风雅的人。
严格来说,这院子的设计,是这一大家子人共同出谋划策的结果。
总工是南墨的一位陆氏弟子,将离在南下途中经过巨鹿城时,曾拜托过一位叫做陆什的先生,这位南墨弟子就是他的远亲,祖上的旁系。
他负责把将离一家五花八门的想法组织起来,再安排下去,由一百工人花了将近一年时间建成这座宅院。
宅子与顾啸柏家离得不远,在同一座山头,车行一刻就能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没有门额的宅子也是顾家的呢。
家里每个人都有独立的院子,金风木云一个院,中间有一块平坦开阔的练武场,还设了侯道给他们练箭。
他俩管着家里二十人的护院,大家都金哥、木哥地叫他们。
两人已经不再是少年,顾啸柏找人来给他们说亲,那家是顾氏布行一个掌柜的姑娘,十六七岁,乖巧漂亮,关系也近,木云很喜欢,最近就要开始准备六礼。
而金风总是委婉地拒绝,他还想着魏秋子,想着什么时候能回九原去见她一面,不过她大概已经嫁人了吧。
子旦也有一个院,院中是他的小菜园,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草药植物,还开辟出一个小池塘给他养水生植物。
他的《千草经》已经累计了五百多种,并且亲尝毒草试药,中途生了几次大病,不过都有惊无险,现在看起来一脸百毒不侵的样子。
顾氏的业务里有药行,还有制药坊,子旦常去那里跟人学习配药、看病,已经可以独立坐诊,他还因为自己配出的一副清热方子而在业内小有名气。
子旦自己摸索会了制毒,不过都是毒老鼠和害虫的药,他不敢多用,也怕别人误拿,很谨慎地锁在小箱子里藏了起来。
等这个完成,他还准备写《千石经》。
至于他在云梦泽那边的炼丹石屋,也在这里搭建了个差不多的,安置了新的炼丹炉。
南郢附近有很多藏着石矿的山头,子旦总在外面跑,收集这个采集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半年多前,他去墨家学城找了凌霄陪他回鬼谷加冠,耶耶依然康健,子夜嫁给竹武生了两个孩子,子旦在谷里呆了小半个月,就出谷云游,收集药材,到现在还没回来。
珠儿是家里的大总管,和在九原一样,管着院里院外好几个部门的管事,这些管事再分管下人,五六十人的家仆,把这座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顾绮萝的院子雅致温馨,她没有孩子,就养了两只狸猫,还在院里弄了个漂亮的花圃,支起藤架,上面绕满了开着小紫花的藤萝。
将离常在傍晚来看她跳舞,这个时候的光线最美,温暖的金色洒在鲜花盛开的庭院中,别样绚丽。
他带来一壶酒,静静坐在一边欣赏,顾绮萝的婢女们都会乐器,现场伴奏,她长袖轻罗穿梭在花丛,脚步轻盈踩着花瓣,舞姿令人迷醉,只为她的主君一人起舞,舞着舞着就舞到将离怀中……
夕雾对自己的院子没有要求,她跟女儿姜泽住在一起。
将离问她时,她只说了三个字:“要舒服。”
后来入住的时候,夕雾惊喜地发现,她的院中有片清爽宜人的竹林,屋檐厚重踏实,墙外围绕了一圈木板地台,跟鬼谷的书斋很像。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纪念第一次呗。
不得不佩服将离的悉心周全,把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认真考虑到。
而泽儿这孩子,越长越像她娘,连性格都像,干脆果断,直言直语。
三岁半的年纪,就已经跟两个哥哥拿着树枝开打了。
还常常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嫩声嫩气地说着什么“我跟淇哥哥不是一个娘,但却是一个爹爹”、“臭爹爹”、“母亲好,顾小娘也好,我阿娘很凶”……
云娘是嫡母,泽儿也要喊她母亲,喊夕雾这个生母叫阿娘,喊顾绮萝叫顾小娘。
将离通常住在主屋,也就是云娘那屋。
主屋完全复制了九原郑宅那座带着中庭的回廊方屋,而且更大更通透。
他托人找到了绘制漆门的名匠,而九原的那个漆门,正是由这人过世的师父在生前制作的,将离便请他再绘了一面鸾凤彩漆大门。
一脉相承的细腻笔触,相近的颜色用料,更加栩栩如生的惊艳漆门,把门板往门框上一装,瞬间就把将离的记忆拉回了与云娘刚刚相识不久的那段美好日子。
主屋北边的房间住着克儿和淇儿两个孩子,克儿已经快八岁,在家里是个可以管事的小主人,带着三四岁的弟弟妹妹到处玩耍。
顾吟枫的妻子孟晚钧和顾啸柏的妻子薛氏,也时常会带着孩子来家里玩,姜顾两家人相当融洽,女人坐在一起品茶看景,孩子们在院儿里欢闹嬉戏,家里一下热闹起来。
云娘又有了身子,即将临盆,将离就天天呆在主屋里陪着她,偶尔去自己的书房处理一些顾氏和红糖的事情。
顾氏在将离的筹划下,顺利成为南楚指定的官盐、官铁商,手握盐书铁券,掌千亩盐田和六座铁矿,还垄断了整个南郢的红糖业,在南楚商界的地位一时无两。
他们对于将离是日益信任且依赖的,姜顾两家已成一体,关系紧密。
将离在最初来南郢的两年里疯忙了一阵,开拓红糖事业,帮顾氏站稳脚跟,成为自己最稳固的经济来源,才换来如今富贵悠闲的轻松日子。
他也留起了精致整齐的八字胡,云娘每隔几天就给他修剪一下,将离觉得她哪是在修胡子,根本就是在雕刻一件艺术品嘛。
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三年,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大概已经可以开始养老了。
这期间又去了几次学城,收到了北墨令新垣安的鸿雁传书,对于九原的情况,新垣安永远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
不过巨子外翁后来又去了一趟九原,专门去看左伦的。
他还活着,只是身体不好,因为被嬴况砍的那刀,造成严重的肩伤,风邪入体,一到雨季就酸痛难耐,最近一段时间长期卧病,但精神倒是相当不错,躺着还能和巨子拌嘴。
这事还没跟金风木云说,木云快要成亲,如果知道师父的情况,肯定会冲动着要放下这里的事回去探望。
而回去毕竟有风险,将离便暂时把这事给压了下来。
他要先处理手头上几件棘手的事,柘田出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