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们合作,但是我有条件。”
将离就知道他们不会满足于只是消灭桀部,他轻点一下头:“你说。”
吁夏昂着下巴,抱臂缓步在众将领面前走了一圈,扫视一眼他们的轻甲和随身佩剑,最后来到将离对面的案桌边翘腿坐下:“我们要武器。”
“没问题,”将离当即答应下来,“给你铁刀一千把,锋刃短匕三千柄。”
两相合作,对方还在用骨头武器怎么行?
将离自从派村民进林那时,还不知能不能顺利谈成,就已经通知接应船从会稽运来更多的兵器,如果合作能成,就以此来向骏部表示诚意,如果不能那就给自己的士伍用。
眼下这是早已准备好的应对方案,将离没有太多犹豫,出口之后才觉得答应得太快,看起来太容易了,对方可能还会升级条件。
果然,吁夏看起来并不在意那四千把利刃,她从腰后抽出将离派使者送给她的精铁匕首,在手中玩弄起来,用大拇指蹭蹭锋刃:“我只和你单独说。”
南征军的将领们觉得她的这些动作相当具有挑衅意味,大男人们对视一圈,统统望向将离,神情有些担忧,怕这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会对他不利。
将离漠然盯着她,有什么条件不能公开说的。
“怎么?”吁夏轻蔑地起眼,“怕我杀了你?”
将离轻笑几声:“呵呵呵,大营有三万驻军,你没那么傻。”
他旋即朝将领们挥了下手,让他们都下去。
吁夏稍一侧头,她身后的几个女人也向她告退,纷纷出帐。
她又朝译者轻轻吐出几个词,那人显得很意外,不解地反问,吁夏严厉呵斥了一句。
“怎么了?”将离皱眉问道。
译者拱手回道:“她让我也出去。”
“你出去了,”将离挑了挑下巴,“我要怎么跟她交流?”
“就是说啊。”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吁夏,她依然自顾自地欣赏匕首,还拿起一卷竹简,削下一片简,冷声抛出一句话,译者译道:“我说了,我只和你单独说。”
“罢了,”将离稍稍抬手,“你先下去吧。”
译者走后,门幕落下,又等了一会儿,吁夏用带着口音的中夏语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医。”
将离愣了一下:“你……会说我们的话?那之前为何还要翻来译去折腾半天?”
“我有我的理由。”
“你要见医师做什么?”
吁夏沉默片刻,收起匕首,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起身来到将离面前:“我的母亲病了,我知道你们有药,可以救人的命。”
像这种崇拜神灵的部族,人一旦生病,在大多情况下会选择奇怪的巫术来把人给折腾得死去活来,所以能意识到人生病要用药物医治其实很难得。
将离问道:“你对药了解多少?”
吁夏轻眨一下眼睛,慢声道出一个充满语病但是不影响理解的故事……
几百年前,越国被灭后,有大的批遗民在纷乱中向南逃离,翻山越岭来到闽地,他们带着优良的武器和草药,渐渐地和北方闽人融为一族,成为现在拥有十一个小部落的桀部,闽语和夏语共存共用。
而闽南骏部则依然是闽地原住民,勇猛善战是一回事,一旦遇到疾病,多勇猛的人都会倒下,哪怕是在丛林中土生土长,也难免会遭受丛林给身体带来的威胁。
终于有一天,骏部爆发了大规模的传染病,好几个寨子死得一个不甚,当时的女王是吁夏的母亲,她和长老们求神做法、狩猎献祭来祈求族人平安,花了好大的功夫,也可想而知的没有任何作用,族人数量持续下降,甚至连她自己也染了病。
后来,在二十年前,有个采草药的桀部男人误入骏部领地被抓住,他不像大部分桀部人那样凶蛮好斗,而是文文弱弱的,所以也没有激起骏部人的杀心,接着就被关了起来。
在这期间,他观察到骏部人有病,为了活命,便主动自荐要为人们医治。
女王苦于疾病带给自己和族人的灾难,只要有救人的方法,她都愿意尝试,就给了男人一个机会展示。
男人就地采药,现场制药,做出了一锅味道难闻的汤让人们喝下,每天服用,还用药草和石灰过滤了山中的泉水给人们饮用。
仅仅一个月,骏部主寨的病情就得到控制,然后这种药就被发放到骏部的各个寨子,人们的病症慢慢消退,总算是度过了这场危机。
男人靠着草药拯救了骏部,被女王翻了牌子,两人生下一个孩子。
“我的父亲,”吁夏望着手腕上的一串小贝壳,眼里充满回忆,“是他教给我的中夏语。”
将离“嗯”了一声:“那现在他人呢?既然骏部人病了,请他继续医治就好。”
“他是桀部人,几个月前,桀部屠杀我族百余人,父亲被众人唾弃,为了不让母亲为难,他服毒自尽,母亲没多久也病倒,没办法继续当首领,便由我继位。”
“很遗憾。”
吁夏慢慢展开案上的简牍,看着陌生怪异的文字:“父亲曾说,他的先祖告诉他,在闽北以北的地方,翻过重重高山,还有一大片广阔的天地,那里的人身穿华美的衣服,使用精良的兵甲,生了病也有药医治,自从看到你们,我就知道你们是那里的人,一定有可以救人的医和药,在攻打桀部之前,必须治好我母亲,这就是我的条件。”
将离想了想:“你这不是条件,是示弱,还是私事,所以你要单独和我说。”
吁夏叹了口气:“就算是吧。”
将离点了点头:“救人性命,毋庸多虑,这对我们来说不是难事。”
吁夏补充道:“这事我不想多余的人知道,找来的人就当是随我们回王寨的使者,等我母亲有所好转,自然会给你们送回来。”
“可以。”
将离当即派人找来子旦,请他从军医营中挑选几个得力的医师和医徒,准备随骏部人回寨治病。
子旦同意:“行,我这就去准备。”
他又看向吁夏,礼貌地微笑道:“请问令堂有什么样的病症?烦请大致描述一下,我也好让属下对症备药。”
吁夏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见这人眉清目秀、生得干净白皙,她心思一动,忽然从案上跳起,两步过来抓住子旦的手:“不要别人,就是你了,跟我回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