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寅正待起身回话,杜荣生却示意他不必起身。
康寅坐着回道:“回老爷,小的从老知客僧口中得知的一切看来。
张旭应该是张思宜与其夫人骆瑶所生,应该不会有假。”
“噢,康寅你把你打听到的,说来与我听听。”杜荣生却似乎仍心存怀疑。
“是。”康寅随后道:“小的与寺庙中的老知客僧攀谈中得知,当年骆夫人到寺中之时,确已有七八个月身孕。
据说骆夫人前年在庙里许愿,次年便怀上了,老知客听张家夫妇说,他们本打算生下孩子再过来还愿的。
可骆夫人怀了五个月后,就一直噩梦连连,几次险些见红。
张家夫妻二人先后在汉圣庵,承恩寺住过,虽说比在家中好多了,可骆夫人依旧梦魔难去。
后经承恩寺主持圆通大师指点,张家夫妇方到精严寺还愿,怕途中出意外还请了个郎中随行。”
“这么说,他们最后就一直住在精严寺?”杜荣生略疑道。
“不是,骆夫人当时身子已重,每天都需进食补品,住寺里实在不方便。
所以他们就租住在,离精严寺不到一里的小院里。
不过听那知客僧说,张庄主和骆夫人几乎是天天到庙里上香,寺里的早课晚课二人也都没误过。”
“几乎!?”杜荣生一愣,随即道:“这么说他们也有不会上香的时候!”
“哦,是!”杜荣生这一问令康寅倍感突然,愣了会方回道。
杜荣生紧接着道:“什么时候,他们什么时候没去上香的?”
“听那知客僧说,大概是骆夫人生产前七八天的事,也就四五天。
好像说是骆夫人身子不舒服,所以才没来。
不过后来张庄主和骆夫人就住进寺里,说是住庙里安心些。
几天后的凌晨,骆夫人就在寺中生下张旭,接生的是随张家夫妇同往嘉兴的顾嬷嬷。”
“这么说张旭真的不是那个孩子。”杜荣生此刻方似放心了。
“应该是!”康寅也甚是认同。
“哦,康寅你辛苦了,回去歇着这吧!”杜荣生暗下舒了口道。
“是,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康寅也确实有些乏了,毕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这般赶路确实有些吃不消。
康寅走后不久,杜荣生也离开了书房。
……
出了红情绿意山庄的张旭,此刻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康寅向杜荣生回禀的一切,再次勾起了他心底那难言的酸楚,而父亲的话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
“旭儿,你的身世你已知晓,爹爹接下来要与你说的,是与你的身世有莫大关联的事。
日后若有人要你与相认,你可依此为依据,以免受人诓骗。”
“爹爹您说吧,孩儿会好好听着的。”
张思宜叹了声道:“旭儿,其实早在遇见你之前,你娘亲就为为父生下过一个孩儿。
可惜那个孩子,只活了短短的两刻钟,就咽气了。
我和你娘亲当时都很伤心,可再伤心也已无济于事,你娘却抱着那孩子死活不肯松手。
无论爹爹和你顾婆婆怎么劝,你娘她就是不肯放手,就是不愿意承认那孩子死了。
就这么不吃不喝,也不睡的耗了三天,我和你顾婆婆是轮流看着她,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直到听到你的哭声,你娘亲方似醒了过来,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
你娘亲看着怀里的孩子,一直没有掉泪的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待你娘亲止了哭声,弘空法师就带着一个小妇人敲门而入。
那小妇人一进屋就‘噗通’跪下了,哭道:‘大嫂,可怜可怜这孩子,给孩子口奶喝吧’
说罢‘咚咚’就给你娘亲磕头。
都是做娘的,听着你哭声,你娘亲早就心软了,那还有不应承的。
把你喂饱了,你娘亲的心绪也慢慢平稳下来了,那小妇人抱着你是千恩万谢。
我们这才向她问起,为何会带着一个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在外头?
夫家是哪的?那小妇人却是一脸难色,支支梧梧的不肯明言。
只是说自己受难,所幸得了贵人相救,才保住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顿了顿,张思宜饮口水润润喉后,接着道:
“她说因她患了病,所以没什么奶水喂你,这几日只能用粥水喂你,偶尔碰上好心的,才能让你喝上口奶水。
救命恩人一路护送着,她们到嘉兴,可此地人生地不熟。
你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肯喝米粥水,饿直嗷嗷大哭。
那恩人看着不忍,就给她寻刚生了娃的人家去了。
她那恩人刚走没多久,她就遇上弘空法师。
弘空法师原本是过来看我们的,路上遇到那妇人,见你哭得可怜,便上前问明了缘由。
知道你才出生没几日,妇人却没有奶水喂养,法师也甚是同情。
他这时想到,爹爹和你娘亲几天没上庙里去,只道你娘已生产,便把她们带过来了。
我们看那妇人甚是憔悴,又得知你才出生五日,便问她日后有何打算。
那妇人却一脸茫然直摇头,你娘亲一下就急了,脱口:‘那孩子怎么办,还这么小,总这般饥一顿饱一顿的可不行啊!’
妇人似一下清醒了,‘噗通’就又给我们跪下了。
哀求我们收养你,说她自己实在没有能力抚养你,求我和你娘亲,无论如何都要都收下你。
其实你娘亲自打给你了奶,我就看出她舍不下你。
你娘亲先后怀了四胎,头三胎都怀孕三个月掉了,最后一胎倒是生下来了,可也没活过一天就走了。
每每看着你娘亲痛失娇儿后,那生不如死的样子,我就不忍再让她经此种痛楚。
早有抱养之心,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看那妇人言辞恳切,你也甚是可爱,我和你娘亲也就应承下来了。
可我们兴义庄毕竟是武林一大门派,一旦你的身份遭质疑恐对山庄不利。
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爹娘的亲生子,我们与弘空法师商量了计策。
定好了计策,我们就把我们的孩子交与法师,让法师带回寺中安葬并超度。
收拾好心情,次日我和你娘亲,顾婆婆就到了寺中,并借故留在寺里。
法师也特地专门寻了一处僻静,且与寺外有门户相通的院子住下。
三日后的深夜,你娘亲就装出生产的样,为父也佯作出外请稳婆惶张着出了庙。
依计而来的弘空法师,则带着两个不明就里徒儿,在院门外为您娘亲祈福诵经。
而那小妇人,则通过院中的后门,将你送进了房中。
小妇人走之前只告诉你娘亲,你出生清白,只是你的身世她不便相告。、
但身世之谜,全都藏在了你上的玉坠里。此后,我们与她就再未见过。”
在此之前,张旭只知,父亲与弘空法师是忘年之交。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名满江南的弘空法师,竟为了自己破了佛家戒律。
而此时此刻,他也不禁佩服父亲的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