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星光稀少，即便是站在此刻热热闹闹的街道，苏乔还是萌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孤独感。

冷，偶尔顺着风钻进衣服里，刺激着皮肤。

她咬着手里的草莓，糖渍过表层，咬掉上外面那薄薄一层糖，嘎吱脆响。

漫无目的地走过一个个香味浓郁勾人的小摊，耳边都是人的声音。旁边，有几个小女孩手拉着手经过。

苏乔垂眸，把吃完还剩了些糖浆碎渣的木棍扔进垃圾桶。

“乔，你在这里啊。”

那个塞给她一根糖葫芦一早不见踪影的姜明从一旁的人堆里挤出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纸碗。

里面是关东煮。

苏乔注意到他的手指被冻得微微泛红，但他却似乎没有察觉。

“天冷，吃点关东煮暖暖。”姜明笑嘻嘻地把碗递过去，那双形状好看的眸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里面的光，又像极了从天边坠下的星子，璀璨夺目。

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的小碗里都装了好些吃的。

苏乔声音轻轻的：“傻子。”

姜明愣了一下。

他没听清：“什么？”

苏乔眼神纯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姜明捧着纸碗有些僵硬的时候，她唇角微微一挽：“我听说，男生被喜欢的女孩儿看着都会忍不住吻她。”

姜明一脸错愕。反观苏乔，她正一脸满足地吃着关东煮，像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

“这个挺好吃的，你尝尝。”

他正低头，就发觉自己被塞了一颗还有些烫嘴的鱼豆腐。

苏乔冲他眨了眨眼，自己又吃了一口。

姜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心里却有一丝蠢蠢欲动的感觉。

他小心地拉过正低头吃关东煮的苏乔，避免她被其他行人撞到。

“你不是说你不想谈恋爱吗？”姜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苏乔说过的话他一直都会记得。

苏乔疑惑地抬起头，她迷茫，甚至对他的这个问题有些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谈了？”

姜明：“……”

“那你刚刚说……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姜明摸了摸鼻尖，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苏乔之前说的那句话。

说完他余光去瞥苏乔，却见她一脸迷惑的样子，心下有些郁闷。然后听了她说的，他的心情就更郁闷了。

“什么啊，我只是希望你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以后啊，就只想养只猫和狗，每天下午缩在沙发里看会儿书，撸会儿猫狗。”至于谈恋爱什么的她根本不甚在意。

那样的生活真的堪称完美，对象根本没有意义。

苏乔一向没心没肺，她方才说的话也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其实她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在以往她都没觉得姜明是对她有什么想法的，但是再迟钝如她，也该体会到那一份感情了。

但她摆明了以后不会谈感情，所以还是把这份情感掐灭在萌发前吧。

苏乔在心底微微叹气。

男生听着她的话脚步微微一顿，长睫敛去眼底的异色，心情苦涩。

“砰”，只听背后一声巨响，盛大的烟火在不远处的天空绽放，光影绚烂交错。

苏乔微微抬起头，清澈的瞳里映出那如花朵盛放的烟花。

“不是说禁烟花爆竹么，怎么……”话未说完就被一个轻轻的吻堵住了所有的言语。

她缓缓睁大了双眼，略凉的塑料刮蹭着脸颊，手里剩下的关东煮也掉在地上，热汤缓缓溢出。

耳边响起一道低低的轻喃。

“苏乔，你给我听着，我喜欢你，从始至终我都喜欢你。”

他轻轻摸着苏乔的脸颊，手感柔软细腻。那深藏于心底多年的浓烈爱意终于愿意在这一片绚烂漂亮的烟花下舍得露出一些了，像是要夺走苏乔的所有神志。

脸上腾升起的温度让她一开始平缓的心跳一下子剧烈起来，砰，砰，就像是坏掉了一样，那种控制不住的奇怪情绪又来了。她垂下睫毛，强行压着那股浓烈怪异的情绪，并不想让其影响到自己。

天边绽放的烟火渐渐弱了下去，周围欣赏烟花的人也继续吃吃喝喝，有些人将好奇的目光放过来。

苏乔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姜明，他手中的袋子掉落在地。

姜明垂下了眸子，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地落下影子。

苏乔脸色冷了不少，她没有一巴掌甩过去算好的了。

当下，因为姜明，她决定高考一定要考得远远的，至少离他远一点。在他眼底那浓烈深沉的爱，让她不知所措。

姜明捡起散在地上的塑料袋，两人沉默不语。

两人快走到转角的时候，姜明问：“你还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不用了。”苏乔头也不抬，轻轻摇头。

回去的时候苏乔给母亲带了一份小吃，然后自己上楼去洗澡睡觉了。

过年前，李琳琳去超市买了不少年货囤在家里，因为常年不去串亲戚，那些亲戚也不怎么来她们家串门，倒也清闲得很。至于苏乔她父亲被抓进去的事情，那些亲戚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苏文最终的判决出来，身为替罪羊，被关两年零三个月。

苏乔擦着湿漉漉的发梢，有些水珠顺着她脖颈的肌肤滑落，原本干燥的衣服东湿一小块，西湿一小块。

“下次应该换睡衣。”她看着衣服上一块块颜色略深的水块，小声嘀咕。

她松下手上拿着的毛巾，垂着睫毛，忍不住回忆起之前在街上发生的事情。苏乔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异样。她压下心底的情绪，看了眼时间，还早，苏乔拿起一本书坐在地板上，随意地翻阅着，旁边还摊着些课本。这个寒假她也得好好复习，开学之后也就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过年的前一天，下雪了。

放眼望过去，整片整片的雪白，瓦片整齐的屋顶被白雪覆盖，交错纵横的树枝也被白雪覆盖。路边是小孩子们堆起来的雪人，用黑色的纽扣当作眼睛，胡萝卜是尖尖的鼻子，嘴巴是用手指划出的一条细细的弧线。

苏乔坐在房间里写作业，她只穿了一件保暖的毛衣，裤子是毛茸茸的睡裤，暖和得很。冰凉的空气从微微开了一点儿的窗户钻进来，似乎想要卷走室内的温度，卷走她她指尖的温度。

苏乔冲掌心哈了口气，冬日更需要开窗通风，以免经常生病。

开着的电脑里响起了消息的提示音，苏乔手松开笔去握鼠标，眼眸轻轻垂下，她点开发过来的会话框——

“乔乔，伊伊，过两天新电影上映，我们三个一起去看呀！”

一个只有四人的小群里，安忆发过来一个截图并且艾特了全体，截图上是寒假期间上映的大片电影。

再往上的记录，也只是其余三个人偶尔的闲聊或者是询问数学方面的问题，这个群是很久之前班长建的，本来就三个人，林殊不知道为什么也死皮赖脸地加了进来。只不过苏乔很少说话就是了，都是默默地窥屏，看他们掐架。

“看电影好啊，我在家里都快无聊死了。”来自林殊的消息，看样子是自动忽略掉了安忆说的三个人。

“guna，都说没你的份儿！”

“明天过年哎，这两天我们家要走亲戚。班主任来过家访，我舅舅已经搬出去了，我终于可以好好学习了tat”

“你那个极品舅舅可终于走了……那我们初七那天去看吧。”安忆兴致勃勃地截了个日历的图，他们元宵节那天开学，“我觉得我开学前还能吃一份元宵。”

其余两人那天也没什么事情要做，该走亲戚的都走完了，该拿的红包也拿完了，正好可以和同学出去玩玩。“我是没什么问题啦，乔乔呢？@长安盛夏”

长安盛夏是苏乔的网名，她看到班长点名了立马在键盘上打字：“在呢，我都可以，有吃的就行。”

“那就这么说定啦。”

然而，林殊却一直在打字：“喂喂喂，你们别漏了我啊——”

“我也要去，我在家里都无聊到只能玩电脑游戏，和网友还没什么好聊的。烦都烦死我了。”

“那天我请客总可以了吧喂！！！”

林殊在线卑微。

苏乔看着群里的人互怼，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眼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不用去串亲戚的好处就是可以天天呆在家里，不用去苦恼对长辈的发问。不过姜明他们家有邀请她们去家里吃饭，饭桌上苏乔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姜明的视线，几个家长都未曾有所察觉。在结束一顿在苏乔看来略微尴尬的晚饭之后，她就和自己的母亲回了家。

“妈，过两天我和班上同学去看电影。”苏乔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这是姜明妈妈硬要她们拿回来的水果，一篮子的蜜桔，颜色灿烂金黄像小金蛋一样。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除夕夜守岁，只有这天可以燃放鞭炮烟花，其余时间都是禁止的。时间点还没到，有些人家就已经开始放起了爆竹。在这爆竹声中辞去旧年，迎来崭新的一年。

“乔乔，你早点休息。”正月初一一过完，苏乔的母亲就要去工作了。

苏乔嗯了一声就上楼了，今天她倒是难得可以晚点睡，昨天看的书本还剩下一小部分，她想看完再去睡觉。只不过今天她想要安安静静地看书是不大可能的了，爆竹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凌晨才停止。

等一切归于寂静，整座城都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