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壮哉朱虚候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4      字数:2989

然而,就在吕姓子弟盘踞朝廷、势炎熏天的形势下,刘邦的孙子朱虚侯刘章却大智大勇,挺身而出,与吕氏子弟做了坚决的而又巧妙的斗争。

刘章是齐王刘肥的二儿子,刘肥死后,大儿子刘襄袭承王位,没有刘章的份儿,也没有弟弟刘兴居的份儿。

刘章之所以能戴上朱虚侯的桂冠,究其原因,沾光于太后“封刘安吕,亲上加亲”的政策。他长得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与张良、陈平、张苍几个美男子比,英俊中多了几分豪情,称得上阳刚之美。他的帅气为太后所闻,太后特意撮合,把吕禄的小女玉儿许配给他,从此他便走上支撑刘氏气脉的英雄之路。

刘章的过人之处在于他没有与内室反目为仇,他与玉儿婚后感情融洽,小两口和和美美,连吕家人都夸奖不已。他这样做,固然有汲取刘友、刘恢教训的原因,但不能排除动了真感情,玉儿成了他的内线和保护神。

刘章封侯后,宿卫宫廷,由于有与吕姓通婚这层关系,玉儿又多次在父亲吕禄前替他美言,吕姓一族上下没有人找他的茬,太后甚至把他视为一个弄臣而加以器重。

如果说刘章完全依附吕氏,那就大错特错,他仗着吕禄的势力,暗中却在寻觅一条振兴刘姓的道路。

正因为吕太后以及全家族都没有把刘章作为一个敌人,所以刘章偶而当一回敌人,也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一夕,吕太后在宫中遍宴宗亲,列席不下百人,刘章来到现场,他发现在座的客人一半以上姓吕,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没想到高祖创立的基业,被外戚窃夺,长期以往,江山非易姓不可。我作为高祖的子孙,能看着这种悲剧发生吗?”尽管他心里翻江倒海,雷霆万钧,但表面不动声色,春风满面,照旧与一群姓吕的客气寒暄。

吕太后自然是这次宴会的中心人物,一班趋炎附势的宗亲不失时机阿谀奉承她,恭维话、吹捧话、祝福话不绝于她的耳畔。她心中明白他们的话全是言不由衷的假话,但她与常人一样,愿意听这些让她开心的话。当饮酒开始时,她一下子想到这么多人喝酒,有必要找一个监酒官,以约束臣僚们的行为,她想到比较信赖又比较有能力的朱虚侯刘章,就问道:“刘章在吗?”太后也有温柔的时候,她的语调很平和。

“臣在。”英俊挺拔、充满阳刚之气的刘章应声站立,快步走至她的眼前。

“朝廷宴会能起到凝聚王公大臣的效果,为让大家喝得高兴而又不失礼仪,拟设一位监酒官,不知你乐意不乐意干?”在宫廷中,太后一直把刘章看成弄儿,她想让他抛头露面,让外界加深对他的印象。

“诺。”这是一个统一大家思想的差使,具有较大的难度,刘章毫无畏葸之色,毅然接受太后的任命,激昂地说:“臣系将门之后,请太后允许臣按军法行酒,饮酒若有违反者,臣将依军法处置。”

太后以为刘章说说而已,没有当真,便一口答应下来:“行。”

刘章窃喜,暗想有太后你这一句话,谁敢酗酒闹事或中途逃离,我便斩下他的脑袋,到时候你不能责怪我。

宴席开始,群臣之间互相敬酒劝酒,高潮时还能听到猜枚划拳的浪声。太后兴致勃勃,把刘章叫到跟前,说:“刘章,听说你唱歌唱得不错,能否同着宗亲的面,一展歌喉?”

刘章慨然应允,他落落大方走至酒宴中央,先演了一出莱子戏,又清润一下嗓子,引吭高歌一曲里巴词,引得大家前仰后合,捧腹大笑。太后为之笑得直不起腰,宴会气氛相当活跃。

当刘章看到姓吕的那些王侯兴高采烈,丑态百出,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跨前一步,请示太后:“臣还想唱一曲种田歌。”

“什么?”高兴之极的太后一时没听清刘章的话。

“种田歌。”刘章重复一遍。

太后年轻的时候种过田,对种田的艰辛体会最深,一听刘章要唱种田歌,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她连连叩击御案说:“好。”

刘章双眼一扫宴会全场,慨然唱道:“涤耕溉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歌词的寓意再清楚不过,把吕姓比喻为杂种,迟迟早早要除掉。太后何等精明,首先听出刘章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不由脸上一红,刚想发作,转念一想,同着这么多宗亲这样做,有失体面,于是隐忍不发。

刘章唱歌助兴,让酒会达到高潮,但也有一部分人不胜酒力,其中有一个吕姓子弟,顶不住酒性的发作,脚下抹油,离席出逃。

刘章看到有人逃出去,跟着追出来,一看是吕姓子弟,心中更怒,大喝一声:“谁让你擅自离席?”

那位喝醉酒的吕姓子弟扭过脸,向刘章告辞:“我喝多了,实在顶不住,请你饶一回吧。”

“我奉太后之命,凡有擅逃者,统统按军法从事。”刘章边说,边拔出腰中佩剑,不由分说,挥向逃跑者的脖子,那位吕姓子弟猝然倒地。刘章一狠心,毅然割下他的头颅,然后提着血淋淋的首级,走进大厅,趋至吕太后的御前,高声说道:“今有一人擅自离席,臣已将他斩首,特来禀报太后。”

人们轰地一下子全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刘章手中的人头。太后惊骇地从御座上站起来,瞪着刘章,半晌不言语,心说刘章你可真行啊,竟敢杀我本家人,这不是冲我来的吗?刚想指责他擅杀大臣,又想到开席前曾答应过他按军法监酒,同着宗亲的面不便于翻悔,只好声音低沉地说:“刘章,你太较真了,哀家没想到你真会杀人。”

刘章看太后脸色突变,佯装不知地说:“臣在任监酒官之前,已言明按军法监酒,不是臣非杀他不可,是他触犯法纪,臣不杀他不行!”

太后恼恨地说:“散宴。”

宗亲们一个个晃着身子,走出宫殿,谁都知道一向不鸣则已的刘章,此时一鸣惊人,等于在皇太后心里撒下一把盐。

刘章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妻子玉儿吩咐丫鬟给他倒满茶水,端至茶几,温情脉脉说:“夫君,白天喝了不少酒,先喝杯茶吧。”

“今天我闯了大祸。”刘章喝几口水,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

妻子玉儿没有埋怨刘章,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贱妾知道了。”

“你知道了?”刘章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在你回来之前,父王顺路往咱家拐了拐,他把你在宴会上的表现,一五一十地给我说了。”吕玉儿替刘章脱下长衫,挂在雪白的墙壁上,让丫鬟挑明烛灯,在明亮的烛光下,她显得贤淑美丽。丫鬟看两个人要说知心话,知趣退出。

刘章搂住玉儿的肩膀头,玉儿顿时闻到一股子呛鼻的酒气,只听丈夫说:“父王如何评价这件事?”

“父王说你胆大妄为。”玉儿偎在刘章的怀里,嗔怒道:“吕刘两家本来好好歹歹,是是非非,你又杀吕姓子弟,激怒吕姓一族人,他们会拧成一股绳跟你斗。”

“有这么严重?”刘章明知故问。

玉儿挣脱刘章的怀抱,睁大眼睛说:“难道不会吗?”

“那怎么办?”刘章知道,如果吕家人到太后处共同进谗言,那他的处境便十分危险,他不后悔自己杀死一个吕姓子弟,但他担心吕氏家族从此之后更加疯狂地报复刘氏家族。

“我已劝解父王。”玉儿轻轻地刮一下刘章高挑的鼻梁,柔柔地说:“刘章再冒失,他也是你的女婿,况且我们婚后一直很美满,很幸福,父王难道忍视我们中有一个人受到伤害吗?”

刘章要听的就是这句话,有玉儿在岳父吕禄处排解,吕禄碍于翁婿情面,便会影响吕姓一族人,吕姓一族人纵有害刘章的恶意,也会投鼠忌器。

他再次搂住玉儿,哄道:“你真是我的好妻子。”

“你今后不要再冒犯我们吕姓家的人,毕竟我也姓吕。”玉儿扑簌簌掉下几行泪珠说:“贱妾不忍看到吕刘两家相互残害的惨剧。”

“行。”刘章言不由衷地答应,他想吕姓子弟不杀我,我也必须杀他们,不把他们杀光,我们刘家的天下何时能重新回到手中?看来两口子之间的话,也未必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