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反腐败与排斥异己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5      字数:3171

晁错自任御史大夫以来,雷厉风行,大刀阔斧,集中力量办了几个大案要案,除邓通外,一大批不法诸侯、大臣被绳之以法。

开国将军王翥的曾孙杜衍侯王舍违法,被皇上诏令免爵,罚为鬼薪,是一种被强制为宗庙打柴的劳动;开国将军周聚之后博阳侯周遬违法,被夺去爵位一级,由列侯降为关内侯,并取消侯国封地;开国将军丁复之孙阳都侯丁安城犯法,被免去爵位,降为一般士伍;开国将军陈仓之后、纪信侯陈炀因为谋反,事情败露,被诛杀;阿灵侯郭胜客违法,被取消侯国封地。

随着一批诸侯大臣相继落马,随着反贪肃贪力度的加大,皇上在诸侯群臣心目中的威望日益提高,中央集权日益得到加强。

即使已经赋闲在家的老臣,也不能幸免,袁盎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袁盎在担任吴国国相期间,知道吴王刘濞骄横跋扈,刚愎自用,极难共事,为保全自己,听取侄子袁种的建议,天天喝酒消遣,大小事任由刘濞做主,因而取得刘濞的信任,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因为当时吴国凿铜山铸钱,煮海水为盐,富甲东南,袁盎在任期间,曾违心接受刘濞的一些金钱馈赠。其实,当时接受刘濞馈赠的人很多,枚不胜数,不仅袁盎一个人。

不传讯别人,单单拿袁盎说事,晁错这不是挟私报复吗?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但袁盎的不廉洁行为,恰恰为晁错的报复提供机会和口实。

御史府传讯袁盎,袁盎猜测这是晁错的本意,想不去,但转念一想,他没有充足的借口来推脱掉御史府的传讯,尽管他已告老还乡,在家赋闲,无心再管朝中那些勾心斗角的纠纷。

“这个晁错一向峭、直、刻、深,不是一个平和人,一得志专找老夫的茬,即使老夫已告退,不再参政,也不放过,唉,这都是过去在朝廷信仰不合、政见不合、性情不合惹的祸,不知道这次传讯后,老夫还能不能平安回到家里?”袁盎一想到这些揪心撕肺的事,摇头叹气,坐上自己的马车,一路上忐忑不安,手心捏着一把冷汗,来到御史府。

当袁盎来到审讯室,丞史审问了他。因为众所周知晁错与袁盎不合的原因,晁错没有走到前台询问袁盎,而是换了自己的助手丞史,自己则躲到背后,出谋划策,刁难和整治他。晁错知道,如果自己不退到幕后,不仅法律不容,而且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容许他这么干,深谙法律的他选择回避。

丞史虎着脸问:“袁盎,你可知道御史府为何传讯你?”

袁盎摇摇头,平静地答道:“老夫已退休在家,整日斗鸡走狗,飞骑狩猎,不知何故被御史府传讯。”

“有人告发你在吴国做丞相期间,收了吴王刘濞的贿赂,可有此事?”

“吴国凿铜山铸钱,煮海水为盐,富甲东南,吴王经常给大臣发一些钱,补贴家用。当然,老夫也不例外,在离开吴国时,曾收了一些赆仪,难道这有什么不妥吗?”袁盎心里说,吴王给大臣送钱的事多了,不调查别人,唯独调查袁盎,这个晁错够恶毒了,于是,他高度紧张,避重就轻回答。

“亏你当过丞相,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丞史冷冷一笑,反唇相讥。

“什么性质?”

从丞史雪白的牙缝间蹦出两个恶毒的字眼:“受贿。”

袁盎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事情性质严重,急忙辩解道:“当时吴王说是离别时的馈赠,老夫没当一回事,没有推让。”

“数量有多少?”丞史紧追不舍。

袁盎想矢口否认,但觉得这样不妥,不如少承认一点,以便蒙混过关:“一千钱。”

别看丞史冷面无情,其实他无意深究袁盎,看袁盎交代一千钱,迅速笔录,让袁盎签字按押,然后对袁盎严肃地说:“一千钱虽然数量不大,但性质严重,足以定罪。今天你先回去,但不可乱走,御史府会随时传讯你,你要随叫随到。”

“诺。”受了丞史一顿霉气,袁盎愀然不乐回到家里。

晁错得了袁盎的口供,如获至宝,暗暗想:“袁盎啊,袁盎,你不是平素以清正廉洁、刚正不阿而闻名吗?这下子看你还有何言?本官要奏明皇上,请示处理。”他叫来驭手,迫不及待进入皇宫,见到皇上。

一听说有了新案子,皇上连声夸赞晁错:“陶青任御史大夫期间,不要说办大案,连小案也没办几个,朕对他很失望。自从晁卿任御史大夫以来,接连办了几个大案,收效甚佳,名闻四海,天下皆知,朕心甚慰。”

晁错谦虚地说:“这都是陛下英明所致。”

“不知道卿今天给朕带来什么意外收获?”皇上笑容可掬,端坐御座,浅浅地呷了一口茶水。

“袁盎收受吴王刘濞一千钱贿赂,本人供认不讳。”晁错把案情报告递给常侍春陀,再由春陀转给皇上。

皇上闻言,惊愕地问:“卿说谁呀?”

晁错无所畏葸地说:“袁盎。”

“就是那个退休在家的袁盎?”皇上顿时敛起笑容,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接过案情报告,仔细查看询问笔录。看罢笔录,皇上惋惜地说:“袁盎一向廉洁清正,克己奉公,竟然晚节不保,收受吴王的贿赂,让朕太失望,太失望。”

“许多老臣恃功自傲,觉得自己快要退了,不捞白不捞,大捞特捞,走上晚节不保的道路,臣看袁盎正是这样一个典型。”晁错顺着皇上的口气,不断给袁盎垫砖。

皇上何等精明,内心立马产生警惕,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卿以为朕如何处理袁盎才好?”

晁错没有往深处多想,眉飞色舞地说:“臣窃以为不管是谁,也不管他在位也好,不在位也好,都要一视同仁。”

“何以处之?”皇上又问一句。

“弃首东市,以儆效尤。”晁错眼中射出两道冷冰冰的目光,这目光似乎充满巨大的穿透力,无坚不摧,无坚不克。

听了晁错的建议,皇上没有马上答复,而是陷入深思。他知道,晁错与袁盎长期不合,晁错引法入儒,袁盎信奉黄老;晁错峭、直、刻、深,袁盎为人耿介。凡是晁错在的地方,袁盎会选择离开;凡是袁盎在的地方,晁错会选择离开,两个人的矛盾很深,冰火两重天。晁错今天禀奏袁盎私下接受吴王刘濞馈赠一千文,大有挟私报复之嫌。

想到这里,皇上瞟一眼晁错,只见晁错脸色自如,没有异样变化,不由叹一口气:“袁盎也真是,临退之前,办了一件不靠谱的事,纵然晁错想报复你,可你身上不干净,不仅证据确凿,而且供认不讳,谁能保护你?当然,像袁盎这样一世英雄、晚节不保的老臣,为数不少,看来朕必须动真格,必须杀鸡给猴看,从严从重从快处理,方能警示教育其他人,不再犯类似的错误,方能维护风清气正的大局。”

看皇上不吭声,晁错心里开始犯嘀咕:皇上平时比较果断,今天这是怎么了?

俄顷,皇上突然站起来,说了两句让晁错深感意外的话:“在朕的记忆里,好像卿与袁盎是冤家对头?”

晁错浑身好像被锥子扎了一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辩解说:“臣绝没有挟私报复袁盎的意思。”

“晁卿言之过重,朕没有说你挟私报复袁盎。”皇上心里说,谁想利用朕排斥异己,打击政敌,达到个人目的,没门,包括自己最亲近的老师在内,朕要秉公办案,让所有的人折服。他提起朱笔,在袁盎的案情报告上批示道:“纵观袁盎一生,为官清正,然在临退之前,私下接受吴王刘濞贿赂一千钱,晚节不保,实属可恨,兹废为庶人,为群臣鉴。”

把袁盎废为庶人,虽然没有完全达到晁错的目的,但晁错仍然很高兴,这毕竟不是给袁盎戴红花,袁盎到老了,一切待遇全没了,这个处理够重了。

当袁盎接到圣旨的时候,觉得自己在官场忙碌一生,到最后又重新回到庶民的起点,所有的心血全白熬了,而导致这个后果的,正是那位峭、直、刻、深的晁错,正是那位与自己信仰不合、政见不合、性格不合的晁错,因而他在为自己当初的行为深深感到后悔的同时,同时恨透晁错:“这个晁错刻薄寡恩,阴险狠毒,果然是袁盎的克星,袁盎将来如有翻盘机会,一定设计除害。”

袁盎虽然成了一介普通的庶民,不过他并没有被舆情的议论所淹没,并没有被势利的冷眼所征服,并没有因此而颓废沉沦,而是依旧与长安的那些贵族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三教九流式的人物广泛结交,飞骑狩猎,斗鸡走狗,保持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他在苦苦等待,苦苦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苦苦等待复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