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不同人不同结局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5      字数:3394

平定胶西国、胶东国、菑川国和济南国叛乱之后,栾布拟定班师还朝,在他临动身之前,他突然接到一份揭发齐王将闾与胶西等国通谋的举报,不得不调查此事。

通过调查,齐王将闾在反叛之前,与四国勾勾搭搭,四国在攻打临淄时,又与四国商议通和,诸如此类的证据,都表明他在叛乱期间曾经动摇过,不是一干二净的角色。

如何处置齐王将闾?毕竟是一个诸侯王,处理他超过栾布的权限范围,他不敢擅自决定,但他不敢隐瞒不报。经过一番考虑,他缮写一封奏章,让使者送到长安,请示皇上,而自己则率领大军,静静地留在齐国,等候朝廷处理意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栾布给皇上上奏章的秘密很快传入齐王将闾的耳朵。将闾听了之后,当时惊得从御座上站起,背着手,在偌大的王宫踟蹰徘徊,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长吁短叹:“都怪寡人一时糊涂,答应刘卬起兵作乱,但寡人只是口头答应,并无实际行动,而且在后来的平叛中牢牢拖住胶西国、胶东国、菑川国和济南国四个诸侯国的后腿,让他们不能与吴楚会合,照这样说,寡人尚有一定的功劳,可是没有人谈及这些,都只顾吹毛求疵。”

想到这里,将闾一拍案牍,跺脚骂道:“这些交易都是暗中秘密进行的,不能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吧,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栾布如何能知晓?这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心不古,人心难测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皇上一旦得到栾布的密奏,依照皇上刻薄寡恩的脾性,寡人岂能有好果子?”将闾的头脑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无奈之中,将闾想出解脱的办法:“人大不了一死了之,寡人死了,也许能保全家人。”他给少府要些毒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喝下,自我了断。

栾布在军中接到将闾饮鸩丧生的消息,当即决定不再攻击齐国,正好郦寄将军把赵王刘遂围在邯郸,久攻不下,给他来信求援,他便率领大军,向邯郸进发。

济北王刘志与齐王将闾的情况类似,接到将闾饮鸩丧生的消息,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时,想到当初与胶西王刘卬约同起事,虽然由郎中令设法阻挠,半途而止,感觉自己难逃一死,与其被朝廷缉拿处死,还不如自杀,保全家人。想到这些,他满肚子惆怅,与王后诀别:“齐王将闾与孤的情况类似,已经自裁,孤决定效仿他自裁。”

王后死死牵着刘志的王袍,眼泪像小河似的,汩汩流淌,边哭边劝阻:“贱妾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王干蠢事,朝廷又没来追究大王,大王这是何苦呢?”

面临生死离别,刘志心如刀绞,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他拧一把鼻涕,揩一把泪水,哽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孤死之后,你和家人能得到保全,这个账划算。”

“不,大王。”王后拽着王袍,死死不放。

刘志用力挣脱王后嫩弱的手,端起盛毒药的碗,将要饮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臣僚公孙玃走上前,劝他说:“梁王在这次平叛中立有大功,正受皇上宠爱,臣想凭三寸不烂之舌,求他说服天子,关照大王。”

“这可能吗?”刘志心中疑惑地问。

“如果臣游说失败,大王再死不迟,大王以为如何?”

刘志想一想,觉得公孙玃言之有理,便把毒药碗放下说:“试一试吧。”

“诺。”公孙玃答应一声,让刘志备一份厚礼,星夜赶往梁国睢阳。几天后,他来到睢阳,递上名刺。

自从打败吴楚叛军,梁王刘武春风得意,心情舒畅,一看是济北王刘志的使者,传令召见。公孙玃见到梁王,行了参拜大礼,朗声说:“臣公孙玃拜见梁王千岁,千千岁。”

“平身。”梁王笑着说:“卿找孤所为何事?”

“臣来为济北王说情。”

“卿乃爽快之人,但说无妨。”

公孙玃从容镇定,侃侃而谈:“济北地居西塞,东接强齐,南连吴越,北逼燕赵,势不能自守,力不足御侮。七国叛乱之前,吴国与胶西国先后派出使者威胁济北王,说济北王如果不顺从他们的意思,他们就先灭了济北国。”

“那济北王是如何应对吴国与胶西国的使者呢?”公孙玃开场白连用几个排比句,颇有文采,把梁王一下子吸引住,梁王情不自禁问道。

“济北王假意承诺,虚与委蛇,实非本心。”

梁王眉头一皱说:“照你这么一说,济北王确有通敌之嫌。”

公孙玃辩解说:“如果让济北王明示与吴国断绝关系,吴楚联军必然首先攻下齐国,次及济北,连合燕赵,据有山东各国,然后西向叩打函谷关和潼关,天下成败尚未可知。”

“孤不明白你的意思。”

“大王试想区区济北,如果不用诡计诈谋,等于以卵击石,送羊喂虎,结果可想而知,又怎能为国效忠呢?今吴王刘濞联合其他诸侯,贸然西行,他以为东顾无忧,那知济北王抗节不从,致使他失去后援,最终兵败身亡。”

梁王静静听着公孙玃的辩解,觉得他的辩解尽管站在济北王刘志的立场,为刘志搽脂抹粉,却也符合人情世理,毕竟刘志没有跟随刘卬扯旗造反,不由点头称赞公孙玃:“即使苏秦再世,张义复生,也难比公孙先生一张利嘴,把你的大王夸得一朵花似的。”

公孙玃谦虚地说:“承蒙大王过奖,敝人受宠若惊。”然后话锋轻轻一转:“睢阳一战,梁王叱咤风云,踔厉风发,功高盖世,济北王虽不像大王奋发有为,却也在东方竭力牵制叛军。即使这样卖力,仍为朝廷一部分人所怀疑,臣恐天下人从此寒心,对朝廷对社稷大大不利。”

“孤明白先生的意思,你是想让孤在皇上面前为你家大王求情。”公孙玃一番吹捧梁王的话,让梁王听得很开心,他看着公孙玃,笑容可掬,故作沉吟说:“不过,济北王毕竟与刘卬中间有过联系,这件事要费些周折。”

公孙玃看梁王没有拒绝的意思,便继续甜言蜜语:“现在只有大王能主持正义,只有大王具备斡旋的能力,如果大王为济北王仗义执言,剖白心迹,上全危国,下保穷民,无疑是大恩大德,再造之功,请大王留意为盼!”

听说外边的藩臣把自己视为主持正义的化身,梁王当然被拍得周身舒泰,欣然接受公孙玃的要求:“孤心软,经不起公孙先生苦苦哀求,这就驰表上闻,说服皇兄,救济北王一命,先生以为如何?”

“大王圣德,济北王没齿难忘。”公孙玃说罢,从袖子中掏出礼单,让梁王过目:“这是济北王孝敬大王的,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梁王摆手一笑,温颜推辞说:“济北王见外了,孤答应帮忙,正像公孙先生说的那样,看到不公平的事,能主持正义,并非给了好处才办事。”

看梁王不收礼,公孙玃心中没底,头上沁出一层汗珠:“大王廉洁,海内皆知,些许小礼,不成敬意。万一大王拒收,臣回到济北,必受大王严责。”

“放心吧,孤会全力帮忙的。”梁王解释说:“你住进梁国的驿馆,静等几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会得到皇上赦免济北王的消息,至于孤的为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看梁王把话说到这一步,公孙玃深受感动,深深一躬说:“谢大王一片好意。”然后退出梁王的宫殿。

目送公孙玃的背影远逝,梁王让谒者把邹阳叫来,让他缮写一封奏章,内容如下:

伏维陛下,胶西王叛乱时,东部诸侯多数被胁迫,济北王因一时糊涂,与胶西王通谋,幸赖贤臣羁绊,中途止步,细想起来不能无罪,臣弟以为在六国叛乱刚刚平定之际,天下未稳,应赦免其罪,以利社稷,请陛下三思而后定。

梁王看后不错,加了密封,送达京都,上呈皇上。皇上看到梁王的奏章,斟酌片刻,觉得他言之有理,加上他在平定吴楚叛乱中立了大功,便准了他的上奏,让中书令拟诏,派使者出使梁国。

朝廷使者到睢阳之后,当面向梁王宣读诏书:

皇帝诏曰:齐王将闾与济北王刘志被胶西王胁迫,情迹类似,朕允许他们迷途知返。在六国叛乱刚刚平定之际,天下亟需稳定,朕非常赞同弟言,着即下令赦免济北王刘志之罪,但要徙封菑川,暗示惩戒,以堵群臣之口。

“谢陛下。”一切尽如人意,梁王跪拜诏书,心中感到非常愉悦。送走使者,他让谒者到驿馆,把公孙玃叫来,说了皇上的处理决定。

公孙玃闻言大喜,噗咚一声,跪在地上,千恩万谢:“臣替济北王谢谢皇上,谢谢梁王。”

梁王感慨地说:“通过这件事,孤深有感触,同样的事,却有不同的结果。齐王将闾有路中大夫这样的忠臣,却没有公孙先生这样的良臣,因而他饮鸩丧生;济北王刘志既有郎中令这样的忠臣,又有公孙先生这样的良臣,因而得以保全。先生可谓不辱使命,载誉而归。”

“承蒙梁王夸奖,臣受宠若惊。”公孙玃心里充满感激,此时此刻,梁王在他的心目中变得异常高大,几乎就是完美的象征。

等公孙玃返回济北国,把皇上赦免的消息转达给刘志,刘志欣喜若狂,无比感激地说:“非公孙先生,孤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