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调查取证
作者:韬文略武      更新:2019-08-01 16:45      字数:3750

东方吐出鱼肚白,“啊”一声尖叫,陈晓黎从洪霞的小屋跑出,惶恐地喊道:“爹,洪涛,不好了,洪霞上吊了。”

听到晓黎一惊一乍的喊声,洪诚、洪涛同时涌进洪霞的小屋,他们看到恐怖的一幕:洪霞用白练套着脖子,悬在梁上,伸着舌头,一双眼睛怒视着前方。

“我的宝贝女儿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洪诚的胸腔喷发而出,他一下扑到女儿的脚下,抱住女儿的双脚,泪如泉涌。

“妹妹,你怎么净干傻事呢?”洪涛一边责怪,一边搬起木櫈,人立在上边,把洪霞从白练套中取下来,与爹一道,把洪霞平放在炕上。看着妹子悲惨的死相,他忍不住放声大哭。

晓黎返进屋里,从破柜子里翻出几件新衣裳,帮助妹子换上,跟着爹和丈夫哭泣不已,全家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此时,街邻乡亲闻讯来了,他们看到洪家的不幸遭遇,纷纷洒下同情的泪水。

悲哀之余,他们毅然做出“留晓黎和几个乡亲看守洪霞的死灵,父子俩到济南府告状”的抉择。父子俩背着干粮,迎着红日,疾步走在去济南的大道上。经过一个时辰的行走,父子俩来到济南府衙门前。他们抬头一看,只见衙门的正上方悬着一块“清正廉洁”的门匾,字体端正大方,遒劲有力,门侧立着高高的黑漆漆过的木架子,上边摆放着一个又大又圆的鼓和两只供平民百姓击鼓喊冤的木槌。两个皂吏立在门口,目视前方,十分威武。

洪涛勇敢地走上前去,摘下鼓槌,咚咚咚擂响鼓。密集的、急促的鼓声传进衙门,郡守梁正正在堂上阅览案卷,听到鼓声一皱眉头,吩咐差役:“到外边去看一下,看谁击鼓鸣冤?喊进来,本官要亲自询问。”这个梁正不是别人,正是原胶西国高密县县令,由于为官清廉,政绩斐然,鲠直狷介,不买胶西王刘卬的账,长期得不到升迁提拔,一气之下,去找胶西王刘卬理论,当面闹得很僵,愤然辞官而去。七国之乱被平定后,他因为不阿附刘卬,反而因祸得福,被朝廷擢拔为济南郡守。

“诺。”差役领命走出衙门,看到面目憨朴的父子俩正愤然击鼓,上前制住他们,和善地说:“梁大人问你们可有冤情,如有的话,随本人进入府堂,当面向大人禀奏。”

“草民冤情重大,特意从瞷家集赶过来,向梁大人申诉。”洪诚连连叩头作揖,眼中含着热泪,心中说不出的怨恨。

“随我进来吧。”差役领着父子俩,走进衙门府堂。一进大堂,父子俩跪在地上,连磕响头,嚎啕大哭:“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草民做主。”

梁正看父子俩痛哭不已,眼睛一阵酸涩,平和地问:“你等何方人氏?有何重大冤情?”说着,吩咐差役:“给他们倒水看座。”

看梁正如此热情,洪诚父子俩心中一热,心说遇到好官。他们站起来,端起两杯热水,坐到木櫈上,滋润一下干渴的嗓子眼。喝了几口水,洪诚自我介绍:“回青天大老爷的话,草民姓洪名诚,是瞷家集一介草民。”他指着洪涛说:“这是草民的儿子,叫洪涛。”

梁正看着父子俩,再次问道:“有何冤情?不要害怕,慢慢道来,本官一定为你们做主。”

一提起女儿的遭遇,洪诚涕泗横流:“瞷大虎是瞷家集有名的恶霸地主,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横行一方。我因为欠他五斗麦种,他到地里催债,无意间看到草民的小女洪霞,俊俏美丽,顿生邪念,派胡管家到我家提亲,考虑到瞷大虎的德行和彼此间的年龄差距,女儿不同意,全家人也不同意。不料两天之后,瞷大虎趁着夜色,领着一班打手,把我、儿子、儿媳强行抓走,兽性大发,肆无忌惮把女儿糟蹋。女儿感到无脸见人,半夜自缢身亡。”

“瞷大虎这是目无国法,强霸民女,竟然逼死人命,看来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严惩不足以张扬国法。”梁正听了洪诚的叙述,一股怒火升满胸膛,拍案而起,在大堂里踱来踱去。

“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小妹伸张正义,报仇雪恨哟!”洪涛放下水杯,噗咚一声跪下来,哀求说。

梁正听了洪家父子的哭诉,血脉贲张,热血沸腾,一张白净的脸气得通红,愤然说:“前些日子,本官不断接到瞷家集的投诉,状告瞷家六虎鱼肉百姓,或抢劫,或奸淫,或杀人越货,成为当地最大的黑恶势力,百姓怨声载道。看来此恶不除,济南郡不得安宁,本人枉为济南郡父母官!”说着,他扭过头,果断地对差役说:“立刻把郡尉宁成叫过来,叫他明天到瞷家集,到洪诚家勘验尸体,同时把瞷大虎传唤过来。”

“诺。”差役应声而去。

片刻功夫,济南郡尉宁成橐橐而来,他大高个头,相貌庄严,长须飘飘,一双大眼睛射出凌冽肃杀的目光,一看就是一个性格鲜明的汉子。他旋风似地来到梁正的眼前,双手一抱,在胸前拱一拱说:“郡守大人,有何吩咐?请下指令。”他原来在朝廷任郎官,后改为谒者,而郎官、谒者同属郎中令的属官,秩比六百石。谒者执掌礼宾,比如皇帝出行,路遇丞相,需要下车致意,谒者此时高喊一声“皇帝为丞相下舆”;皇帝坐于宫殿,丞相进来,皇帝应该起立迎接,以示尊重,谒者又须高喊一声“皇帝为丞相起立。”

梁正沉痛地说:“近来,本官接二连三接到瞷家集瞷家六虎欺压百姓的报案,瞷大虎奸淫民女,手段残忍,令人发指,这是藐视大汉律的活生生表现,本官忍无可忍,决定派你领十几个皂吏,明天到瞷家集走一趟,勘验一下被害者的尸体,同时把瞷大虎传唤到郡。”

“诺。”宁成答得很干脆,拧着两道浓眉,狠狠地说:“瞷家六虎为霸一方,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当地百姓深受其害,百姓们要求惩治他们的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迫切。我这次到瞷家集,将深入到百姓的家中,搜集齐瞷家六虎犯罪的证据,做好把他们逮捕归案、定谳法办的前期准备。”

“你们明天在家里等着宁郡尉,等宁郡尉勘验洪霞的尸体后,再下葬不迟。”梁正指着洪诚父子俩,再次交待。

洪诚父子俩内心充满感激,一边给梁正磕头,一边给宁成磕头,嘴里连声感谢:“谢谢梁大人,谢谢宁大人。”说罢,告辞两位,返回瞷家集,尽管他们离开时,已经太阳落山,但他们不顾劳累,连夜赶路。

第二天,宁成领着十几个人的马队,来到瞷家集。瞷家集突然进入官府的差役,特别显眼,引起当地百姓的各种议论和猜疑。有的说:“洪诚父子俩昨天到济南郡,把瞷大虎告了,够瞷大虎喝一壶。”

有的说:“瞷大虎丧天害理,遭报应那是迟早一天的事。”

有的摇摇头,担心地说:“瞷大虎势力强大,盘根错节,这次行动会不会像以往一样,不了了之?”

在洪城家门前,宁成把马匹拴在树桩上,见有的马匹撅直尾巴,屙了一堆堆新鲜光亮的马粪,给狭窄的门前增添一洼洼臭味熏天的马尿,不由皱一下眉头,与三个差役一起,进入小屋验尸。他们对洪霞的尸体检查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他看到洪霞面带凄恻的神色,一双眼睛死不瞑目,一股怒火在心中骤然熊熊燃烧,周身的血液加快流速,不由攥紧拳头,暗下决心:不把瞷大虎逮捕归案,枉为七尺男儿。

随后,他们十几个人分头对受害者家属、以前一些受害者本人及家属认真取证。在取证过程中,有的当事人和目击者大胆作证,也有胆小怕事者,害怕弄不翻瞷家六虎,将来惹一身骚,反而遭到打击报复,作证时吞吞吐吐,但不管怎样,他们搜集瞷家六虎不少作恶的证据。看了这些证据,宁成觉得足以传唤瞷家六虎。他亲自带队,进入瞷家的高墙大院。

这是一座占地五顷的院子,亭台楼阁,回廊曲纡,水榭船坞,藕塘莲池,一排排柳树婆娑起舞,一丛丛花草争奇斗艳,野雀叽叽喳喳,黄鹂啁啾鸣啭,四周一圈高大的围墙,围墙上插着明晃晃的刀枪剑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瞷家大院的建筑气势,宁成隐隐约约可以感觉瞷家的富豪、奢侈和强悍。

一看宁成领着官府差役,一只黄色的金毛犬呲着牙,狺狺狂吠。把门的家奴不敢蛮横,把它喝住,领着他们来到中间的大厅,见到尖嘴猴腮的胡管家。

胡管家一看是官府差役,换上一副笑脸,笑眯眯地说:“在下姓胡,是瞷家大院的管家,不知各位官人身居何种头衔?来瞷家大院所为何事?”

一个差役指着宁成说:“这是济南郡宁成郡尉。”

“久仰,久仰。”胡管家伸出枯瘦的手,想与宁成握手,被宁成冷冷拒绝,不由缩回手,心中尴尬不已。

“瞷家六虎何在?”宁成凛然坐到大厅中间,一双大眼睛盯着胡管家一张奸诈的脸,冷峻地问道。

胡管家看宁成如此架势,心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又是瞷家六虎在外边捅娄子,被别人告到官府,官府来找他们的麻烦。想到前几天自己与瞷大虎夜里作案,奸淫洪霞,洪霞上吊自缢,他不由心中一个激灵,难道官府为此事而来?反正不是好事,瞷家六兄弟都不便于与态度蛮横的宁成见面,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说:“很不凑巧,他们都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宁成看胡管家油腔滑调,连推带拖,便提高嗓门,厉声问道。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或许三两天回来,或许十天半月才回来,期间遍寻亲朋好友,泛舟五湖四海,逛游名山大川,也未可知。”胡管家抓耳挠腮,嘻嘻笑着,故作为难之姿,不愠不怒,慢条斯理回答。

看胡管家顾左右而言他,宁成恼怒地说:“你给我少废话,立即通知瞷家六虎,明天到济南郡官府报到。”说着,命令手下人当即填好传票,给了胡管家

胡管家心里诅咒宁成,嘴上却抹蜜似地说:“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咱们走人。”宁成站起身,一挥手,十几个差役跟在他的身后,呼啦啦走出瞷家大院,翻身上马,奔济南郡而去。

看着他们远逝的背影,胡管家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两片嘴唇一撇,轻声骂道:“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