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丫鬟见宇文季北走向自己,自知在劫难逃,害怕受到方才那个仆人的相同待遇。
于是,即刻跪倒在地,向宇文季北求饶。
“王爷我知道错了,还请王爷您恕罪,王爷恕罪啊……”
这厨房丫鬟知道自己是死到临头,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宇文季北来到对方面前,依然面无表情。
他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对方,如高山一般站在原处,给人以可怕的压力感。
最让人有喜感的是,他肩上还扛着半昏半醒的韩七溪。
“放心,我绝对不会像对待他那样对待你的。”宇文季北说道,“你是一个女孩,我怎么会舍得打你呢?”
宇文季北这几句话说的极为客气,但是又透着一股如寒冬般的阴冷。
听到自己不会被打,厨房丫鬟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个男人都无法承受宇文季北用尽全力的一脚,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弱女子。
“你现在在厨房干什么?”
宇文季北一手环抱着七溪,支撑着她的重量,一边对那个女孩说道。
语气十分温柔,仿佛对方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女孩。
“回禀王爷,奴婢现在在厨房切菜。”厨房丫鬟回答。
“原来如此。看来切菜这个活肯定特别清闲,否则你绝对没有时间,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看不如这样,你以后就去挑水怎样?然后每日我派庞墨看着你,从东街挑到西街,再挑到城外?”
宇文季北看似在询问对方的意见,实则是在下命令。
从东街到西街,再到城外可得有百里路,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以上……
一个弱女子,就是一个寻常壮汉,让他挑水都会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再加上最近的天气炎热,马上就要到三伏天了……
这岂不是要让她活活被累死?
眼见这责罚已成定局,无人敢为她说情,仆人们都面面相觑。
“还有谁刚才在胡说八道!”
宇文季北说话的语气,始终不温不火。
可是众人清楚,正是这样的态度,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
所有人都将头垂下,不敢和宇文季北正视。
“我宇文季北在这里说一遍,谁若在府中妖言惑众,必扭送宗人府处置!我以后不想再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流言蜚语,否则……”
宇文季北冷冷一笑,更加让人胆战心惊,在场的仆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七溪倚靠着宇文季北的身躯,经过片刻的缓和,寒毒似乎有所减弱。
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
方才,是他救了自己。
宇文季北是在为自己出头,那些话,一字一句……
依旧言犹在耳,在七溪的内心深处,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他虽没有明显的护她,偏袒她,但仍旧是以道理让众人信服,并且也让七溪脱离了风尖浪口……
他似乎是在用行动告诉自己。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看待她,他这个残废王爷,都会无条件的守护自己。
当众惩罚了厨房丫鬟后,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夫人,我们回房。”
七溪虽然已经神志清醒,但身躯依旧是有气无力,无奈之下只能任凭宇文季北抱着……
他的步伐故意放的很慢,这时的七溪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是觐见的正服……
“你……刚从朝廷回来?”
七溪小小声的问。
“嗯……”宇文季北看着前方的路,随意的敷衍着她的回答。
“哦……”
七溪应着,心里暗暗一甜。
这次,还真的多亏了宇文季北。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
她也难堵住这悠悠之口。
说着,话语间已经到了冷暖阁的门口,宇文季北小心的将七溪扶进了屋内,还吩咐身后跟着的小翠去烧水煮药。
屋内只剩下他与七溪两人。
宇文季北便从内衣衬里,掏出一个什么翠玉,对七溪说道。
“这翠玉,是我爹的遗物,无人不识得这块玉佩,如今,它是你的了。”
这块翠玉上镌刻的是古代图腾花纹,块头不小,正是那日七溪见宇文季北系在腰间的……
七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也不知道,这是接下好,还是不接比较好……
宇文季北则松开怀抱,让七溪站好,便拉起她的手,摊开她的手心,将翠玉置于她的手心。
翠绿的玉石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背面还有铭文,书写着宇文家的家训……
爱国,爱家。
不负国,也不负卿。
七溪不知如何开口,只是静静待在原处,凝视着手心里的翠玉。
这仿佛不是一块翠玉,而是宇文季北的生命……
是他不肯忘却的信仰……
如此沉重的东西,竟交给她……
她也算看人很准。
可是,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一会儿百般调戏,像是在逗你玩一样。
一会儿又嘴上不说,一举一动,却又很深情。
七溪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朝代,可以说是无依无靠。
被萍姨娘迫害的半死,拖着病重之身来到了王府,也是极尽遭人诽议。
他没有嫌弃她……
反倒像是在呵护……
见七溪只是呆愣和沉默,宇文季北转身离开,一刻都没有停留。
看着对方的挺拔背影,七溪很想开口说几句什么。
“喂!……”
七溪小小的叫了一声。
宇文季北转过身来,面带温暖的笑容,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七溪。
此刻的宇文季北,笑容温暖,犹如冬日倾斜而下的暖阳,令人倍感亲切,同方才不苟言笑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七溪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人和方才让所有仆人都感到噤若寒蝉的存在,可以完美的进行重合。
“什么?”宇文季北语气温柔的说道。
七溪微微有些恍惚,原来这个人说话,也可以如此的温柔。
是她在这个朝代,第一次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
“没有什么!”
七溪急忙否定。
她忽然觉得心跳的特别快,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刚刚想说的话语已然飘出脑外,低下头没有说出什么。
她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七溪连自己都感觉有些意外,一向性格泼辣的自己,原来也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宇文季北来到七溪面前,温柔的伸出右手,在正午的烈日炎炎当中,温柔的抚摸着七溪的脸颊。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的……
抚摸了一下而已。
尽管周围的温度,犹如烈火一般,可是,他的手却带有淡淡的冰凉温度。
那种感觉令人十分舒服。
七溪看着对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终于进屋。
七溪甚至觉得,自己这几日得了相思病。
她本是非常自由的性格,却也在如今,被心甘情愿圈在这不大不小的院子中。
每日径自看着日升日落,虽衣食无忧,但也没什么意思。
特别是在她修身养性的时候,还总会跳脱出神,从脑海中浮现出宇文季北的样子。
不过,宇文季北自那天以后,也没有再让她去侍奉一日三餐。
她其实,是感到有些意外。
这日,她实在按捺不住心情,想找个借口去看宇文季北。
结果,等到了书房,却发现他根本不在。
而后,她询问其它家丁,也都不知宇文季北的踪迹。
他许是在做什么事情。
七溪安慰自己道。
转身,她独自又回了冷暖阁,一个人的身影似乎有些单薄。
七溪这日又坐在书案前发呆,凌乱的思索着。
自宇文季北为她出头之后,家中家丁对于七溪,显然怀有前所未有的尊敬。
再也没有人在七溪背后,敢对着七溪的脊梁骨指手画脚。
看见七溪之后,每个行礼都是毕恭毕敬,弯腰能到90度也绝对不会只弯八十度。
这种感觉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似乎也很不错。
至少不用担心,别人对于自己再说是道非。
医者仁心,可当仁心遭到恶意揣测的时候,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她也会难过,也会痛。
特别是当自己的付出,甚至被别人的恶意揣测成妖魔的时候。
她甚至会去怀疑自己的信仰……
我救人是对的吗?
不管如何,医术对她来说,仍旧是如生命般的存在。
她不可能,因此就停止对于医术的钻研。
尽管,她很是清楚。
这些行径,在外人眼中,会有多么的离经叛道。
不过,她早就不会害怕这些流言蜚语了。
小时候的她也曾被别人嘲笑,也会被人说是没爹没娘……
个子小的她,打架都打不过。
那又如何……
这些,她早就习惯了。
她最在意的事情,是如何精进自己的医术,帮助更多的人。
只是,如果可能的话,如果自己真的能做到的话。
她想完成一个奢望……
治好宇文季北的眼睛。
尽管,这可能只是个白日梦,可是,她还是想这样去试一下。
无论成败,她要去试一下。
况且,她从来不想欠别人人情。
因此,希望自己能够通过这样,还他这个人情。
而且,这是他身上唯一的瑕疵,若是可以完全消除……
那本来就是人中之龙的他,定然会活的更加潇洒,而不是如今面具下的愁容满面。
不过,她还是要先把手中的金鱼问题解决。
也就是,将投放在池塘的毒药,研制出来相应的解药。
上一次,被宇文季北干扰,实验结果一下子被她扔进小壁炉里……
如今只能重新来过,进行解剖。
之前的金鱼尸体被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冰窖里,并吩咐孙嬷嬷去拿来。
她要再进行一次实验!
一般仆人忌惮于自己正房夫人的身份,决计不敢私自来到自己房间。
被人发现的几率,相对而言要小很多。
七溪对此极为保密,除了孙嬷嬷,几乎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孙嬷嬷虽有意问询,但是七溪对她使了眼色,孙嬷嬷也就明白,此事只能缄口不言,转身出去将房门带上。
仅留七溪一人在屋中。
因为,七溪清楚,若是让他人亲眼看见,自己如此血腥的行为,恐怕还是会难以接受。
毕竟这个时代,以这些古人的观念,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只会将她认为是个怪胎。
所以,接下来的一连几日,七溪都在自己房间,对金鱼尸体进行解剖。
可就是没有发现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这让七溪感到尤为苦恼。
但是,实验数据正在稳步积累,相信等全部实验做完之后,一定会有更可信的研究方向及线索。
况且,只要没人发现,自己便有足够充裕的时间。
到时候一切好说。
一日正午,七溪又在对动物进行解剖。
可谓这几日的她,是废寝忘食的在工作。
其实,对毒药的把握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解药的选择还要经过几番实验。
就像现代的临床试验,还要分个一期、二期、三期……
天气的温度也在不断攀升,就连窗外的喜鹊都耐受不住高温,连连烦躁的哀叫。
屋内也是宛若蒸笼,让七溪大汗淋漓。
七溪无暇擦汗,身子又虚弱,任凭汗如雨下,滴在自己解剖动物的尸体上面。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七溪一惊,以为是小翠。
急忙将手中东西收了起来,唯恐对方发现。
此事还是越少被人知道越好。
“是谁啊!”七溪小声的说道。
一边说一边将正在解剖的动物尸体隐藏起来。
“是我!”清冷如雪的声音。
这声音让七溪为之一振,这个声音实在过于熟悉。
完蛋了!是宇文季北!
韩七溪显得越发手忙脚乱,甚至还有些颤抖。
那日,宇文季北当着众人的面维护自己的场景,七溪依然历历在目。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七溪都感到言犹在耳。
若是让他看见,今日自己的行为,对方会怎样看待自己。
“等一等……”七溪慌忙的说道。
她想找一个极为隐秘的所在,隐藏自己的犯罪证据。
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发现一个完美地点。
“还不开门,我可要进来啦!”宇文季北拍着门催促道。
说完之后,也没有等七溪的回应,便推门走了进来。
七溪慌张不已,情急之下将手中的动物尸体,隐藏在被子下面。
宇文季北走进房间,便不停耸动自己鼻子。
似乎闻到了某种异味一般,他紧紧邹着眉头,感到有些许不解。
“什么味道?”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有什么……味道吗?”七溪显得有几分尴尬的说道。
七溪面色此刻十分难看。
假若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多想。
到时候,她有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情。
“难道说你没有闻到吗?”
宇文季北感到有几分意外的说道。
“没有啊!”
七溪不敢正视宇文季北,将自己头转到一边,显得极为心虚的说道。
“你确定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宇文季北还是感到难以置信,显然对于七溪的搪塞敷衍,他感到不容置否。
“没有啊。”
七溪还是坚持着说道。
宇文季北眯眼环顾四周,看见七溪桌子上面的动物血迹,紧紧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