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勋提着灯笼与云婧并肩行一时,他还在想余无秋能不能打得过韩忠。韩忠行军多年,手腕老辣,否则也不可能瞒得过陆羽笙的眼睛给段亦勋传递军情。
云婧却也难得的一语不发,她想的也是余无秋和韩忠的事情。她始终觉得余无秋和韩忠之间一定会有一战,这一战来的不会太远,也许……也许就是今晚。
院落里月光洒在湖面上,仿佛一片斑驳的光点,随着粼粼的水波一层一层拍在岸上。
段亦勋在湖边驻足停下,他盯着湖面,眉头越颦越深。
云婧道:“你说,余无秋有没有把握打得过韩忠?”
段亦勋道:“余无秋的武功虽然比韩忠要高,但是他在韩忠手上讨不到任何便宜。”
云婧道:“每次都是这样,要找贺平烟的时候他总不在。”
段亦勋道:“你真觉得韩忠会对韩夫人下手?”
云婧道:“韩夫人用的药韩忠再熟悉不过,如若那韩伊意图换药韩忠不可能不知道。其实韩夫人也未必不知韩忠换了药,只是信了韩忠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段亦勋看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由将她揽进怀中。
云婧道:“当初韩忠对韩夫人的情谊无不叫人艳羡,可现在说起来真叫人不胜唏嘘。”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重义气的男儿有几个,大多数都是新人笑旧人哭,喜新厌旧的主罢了。
段亦勋道:“韩忠对韩夫人痛下杀手难道是为了韩伊?”
云婧道:“除了韩伊还能有谁,那韩伊朝三暮四,昨日还是韩将军今日就是你和亦轩。韩将军竟然还为她对韩夫人痛下杀手,当真糊涂。”
段亦勋道:“那韩忠看似明白,其实都是做的糊涂事。陆羽笙是如此,韩伊也是。寻常人都吃一堑长一智,这韩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云婧道:“韩忠并非是个糊涂人,当初在燕都之时他就曾劝诫陆羽笙莫要造反,否则也不会给你段家军如此重要的军情。只望韩忠这次能及时明白过来。”
话音刚落,却见影影绰绰的树荫之后站着一个人。看模样隐约就是韩伊。云婧正在气头上,对韩伊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翻身到了树荫之后就将韩伊从树后抓出来。
段亦勋道:“你躲在树后偷听是个什么意思?不问自取,是为贼也。莫不是你听云婧的话,想知道韩夫人的死期?好让你摇身一变,做了韩家的夫人?”
韩伊面对段亦勋的询问自然说不出话来,她当初遇见韩忠本有心思要做韩忠的夫人。可如今她只觉得韩忠人老,不足以依靠。
段亦勋道:“怎么说不出话了?被我说中了心事?你这还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韩伊道:“我……谁说我在这里偷听,我不过是偶然遇见所以听了一会。你们若是有什么私密之事,就不该如此公之于口。”
云婧却将她手腕一捏,道:“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你和韩忠早就行过那些苟且之事吧?还说韩夫人的药不是你换的?”
段亦勋道:“所以你以你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要挟韩忠,要做韩家的正房夫人,可是如此?”
韩伊道:“不可能,我与韩忠相识不过一月,怎么可能如你所说有一月的身孕?”
云婧道:“听你此言是承认你与韩忠做过苟且之事,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身孕,我骗你的。”
韩伊张了张嘴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没想到那凤云婧会这般行事,更没想到她会自己承认这件事情。
如今她算是有苦说不出。
段亦勋道:“你这是谋害韩府夫人,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扭送至官府。”
韩伊顿时慌了神,抓着段亦勋道:“求求段将军,求求段将军放我一马。求求段夫人放我一命。”
云婧道:“若是旁人,我们放你一命也并非不可。可这是韩夫人,她在燕都还救过我的性命。更何况阿勋是梁国一品大员,若是放你一命岂不是知法犯法?只好委屈韩姑娘了?”
韩伊啐了她一口,道:“凤云婧你这就是公报私仇。”
云婧道:“私仇?我和韩姑娘有什么私仇可言?韩姑娘可千万别血口喷人啊!”
韩伊气的身子都在发抖,但她被段亦勋拿住也动弹不得。
却听客房那边传来一声惊叫,段亦勋与云婧互看一眼,匆忙跑到客房查看情况。
那叫声正是从韩赵氏的房中传来,但却不是韩赵氏的惊叫而是莺歌的。
韩赵氏仍然在床榻上闭眼躺着,余无秋倒在榻边浑身都是鲜血。
巧的是,贺平烟也身在韩赵氏的房中。他手上拿着那把短剑,那把他鲜少会用到的短剑。
短剑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余无秋灰青色的衣服上,晕染开一大片血红。
段亦勋道:“这是怎么回事?”
贺平烟道:“若非我来的及时,余无秋就要死在这里了。”
段亦勋道:“莺歌,你说是怎么回事?”
莺歌道:“奴才……奴才方才给韩夫人送药,谁知道突然闯进来一个黑衣人。他……他打伤了余公子。”
段亦勋道:“贺平烟你是不是伤到黑衣人了?”
贺平烟道:“不错,他的右臂被我刺伤,应该跑不远。”
段亦勋颦起眉头,霎时掠到门外。只见一边的房间中黑乎乎的,只如没有人在里面一般。
他轻扣两声门,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回应。段亦勋索性推门进去,只见韩忠正在榻上躺着。
韩忠一听声音一个骨碌坐起身子,道:“什么人?”
段亦勋道:“段府今夜遭了刺客,所以晚生特来看看韩将军。”
房间里虽然没有灯,但韩忠还是能清晰的看见段亦勋的目光。他似乎能从段亦勋的目光中感受到他的警觉。
段亦勋怎么能不警觉,如果如同云婧说的那样,韩忠就该是今夜出现在段府的刺客。他的武功不低,更是多年征战沙场,段亦勋不得不防。
韩忠道:“堂堂镇国大将军府竟然也会遭了刺客?可有人受伤?”
他语气听上去很是急切,似乎是真的关切有没有人受伤。
段亦勋道:“没有,没有人受伤。”
韩忠道:“那这刺客来此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夜探镇国大将军府吗?”
段亦勋道:“我也很好奇这刺客来此是为甚?为何偏偏要去韩夫人的房中而非别的地方。”
韩忠顿时急道:“什么?你说这刺客去了我夫人的房中,可有伤到我夫人?”
段亦勋近前一步,在韩忠的右臂上轻轻拍了下。韩忠本来淡然的神情在黑暗之中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右臂上的伤口一阵一阵扯着痛,可他如今只能咬牙忍住。
段亦勋道:“韩将军放心,尊夫人没什么大碍。”
韩忠道:“那就,多谢段将军了。”
段亦勋只是微微一笑,转身掠到门外。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沉的只如黑夜之中一汪安静的湖水。
云婧猜的果然没错,他除了在心里感叹云婧的机敏,同时也对韩忠感到心寒。
韩赵氏出生名门望族,赵家祖先三代都是战死疆场,功绩虽不比段家但嫁与韩忠也称得上是下嫁。可这个韩忠非但不珍惜,还处处想要韩赵氏的性命。
段亦勋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
正巧云婧喂了韩赵氏药出来,见他脸色沉着,道:“怎么了?”
段亦勋道:“没事,只是感叹你事事都猜的那么准。”
云婧一怔,这话虽然是在夸她,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
良久,云婧道:“真的是韩忠?”
段亦勋道:“我也希望不是韩忠,可是贺平烟伤到黑衣人的右臂,韩忠的右臂又恰巧受伤。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云婧叹息道:“如果我们不那么心急要抓韩伊,韩忠或许不会这么着急出手。”
段亦勋道:“那韩伊究竟是哪里比得过韩夫人?竟然值得韩忠这般。”
云婧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那韩伊生的貌美又年轻。又或许是韩忠厌倦了韩夫人,总之我也弄不清楚韩忠为何偏偏对韩伊那般深情。”
“韩伊骨子里的那股子狐媚劲或许才是吸引韩将军的原因。”
贺平烟抱着一壶酒躺在树枝上,悠悠然的说起。
“我贺平烟也算得上是见过各色各样的女子,可像韩伊这么狐媚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若非我阅人无数,也会栽在她手里。”
云婧正觉得奇怪,韩伊初到段府之时贺平烟应该身在凝雨楼和嫣蕊在一起,他怎么知道韩伊还能将她说的那么清楚。
贺平烟道:“你们可知道,韩伊当初可是春香楼的头牌茵姬姑娘,多少武林中人为了一亲芳泽而一掷千金。巧的是,我正好见过这位茵姬姑娘,所以今日略略一看就认出她了。”
段亦勋道:“那茵姬后来如何?”
贺平烟道:“听说有一位姑苏世家的公子为她赎了身,从此茵姬的名字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段亦勋道:“姑苏世家?难道是吴国的伍清隽公子?”
贺平烟微一笑,望着天边一轮明月道:“谁知道呢?但是能一掷千金为茵姬赎身的除了伍清隽还能有谁?能做到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除了他还有谁?”
段亦勋道:“如若是伍清隽,韩伊又怎么会出现在段府?他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如玉一般的人。”
贺平烟道:“如若伍清隽死了,韩伊出现在这里就不奇怪了吧?”
他慢慢将头转过来,盯着段亦勋的双目一字一句的道:“茵姬刚嫁进伍家不久,伍清隽就死了。伍清隽死后,茵姬和她的母亲兄弟被赶出伍家。伍清隽和我相识已久,他的死我一直心有疑虑。”
段亦勋道:“实在可恨,这个人嫁进伍家谋害伍清隽,如今又谋害韩夫人,罪加一等。如若再让我遇见她,绝不轻饶。”
云婧道:“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遇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