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碧的身体咚的倒在地上,任丰冷眼看了许久。
任丰道:“死于落霜掌,该是他的幸事。你们两个,将贺寒碧的尸体送去段府吧!”
杀了段府的人还将尸体送回段府,此举正是对段亦勋的一种挑衅。玉无痕和苏牵月互看一眼,想到那时任丰被段亦勋打成重伤不觉打了个寒噤。
谁都没有这个胆量把贺寒碧的尸体送回段府,因为谁都不想随意的去招惹段亦勋。
任丰道:“怎么?你们怕了吗?”
玉无痕道:“大哥,这贺寒碧好歹是昆仑道人座下弟子。我们杀了贺寒碧,难道不会得罪昆仑道人吗?”
任丰大笑道:“昆仑道人二十年不下昆仑,谁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你们两个立刻将尸身送回去,也是我任丰对昆仑一门的交代。”
玉无痕无话可说,任丰之意再明显不过。他害怕段亦勋,同样也怕任丰。段亦勋会杀他,任丰同样也会杀他。
玉无痕同苏牵月可以说是进退两难,进是豺狼虎豹,退又是毒蛇猛兽。
苏牵月道:“不如就由在下将尸身送回段府去吧!”
既然他主动提出来要将尸身送去段府,玉无痕自然不会拒绝。他早已经想的很明白,不论苏牵月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可苏牵月并未向他提出任何要求,扛起地上的尸体便不见踪影。
这是玉无痕第一次发现苏牵月的轻功在他之上,他突然间笑出来。原来苏牵月一直都让着他,他的身形迅速,武功一定不会比自己低。
可玉无痕却不生气,若是旁人他一定气个半死。可若是苏牵月,这个气似乎是生不起来。
任丰道:“你笑个什么?”
玉无痕道:“没有,大哥看错了。”
他盯着苏牵月离开的方向,想着现在苏牵月一定身在段府了。
苏牵月眼下却不在段府,段府的庭院中只有一具冰冷冷的尸体。墨韵和莺歌围在尸体的周围,紧张的望着四周。
原本冷清的段府突然出现一具尸体,一股子恐惧笼罩着整个段府。仿佛满天都是阴云,低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墨韵道:“快去请余少侠来。”
莺歌一怔,忙往后院跑去。莺歌打小在府中服侍,从未见过段府出过这么些个晦气事。一见贺寒碧的尸体吓得脑子嗡的一声,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
她在心中暗道,流年不利啊,自打过了年关这事儿就未曾停过。
她一面想着,一面快步向前行去。只听她哎哟一声,在拐角处正与一个人撞了满怀。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莺歌心心念念要找的余无秋。
莺歌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道:“余公子,不好了。贺少侠死了。”
余无秋原就在烦恼,听莺歌这话立刻就揪着莺歌的衣领道:“怎么回事?贺少侠怎么可能会死?”
莺歌道:“今日我和大哥正在厅中坐着休息,忽然就听见砰的一声。我们两个出来一看,就看见贺少侠的尸体在院子里。我被这事吓得不轻,还是墨韵大哥让我来找你呢。”
余无秋将莺歌往旁边一推,道:“快带我去看看。”
莺歌急忙在前引路,引着余无秋穿过抄手游廊一路到了后院。
贺寒碧的尸身躺在鹅卵石路上,余无秋远远看着就已经泪湿了眼眶。
“寒碧……”
余无秋扑到贺寒碧的尸身上,他的尸体比一般人的尸身要凉一些。落霜掌!武林之中只有落霜掌才能让尸身变成这副模样。
“任丰,我一定要杀了你!”余无秋一拳打在地面上,手关节处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墨韵道:“余少侠,贺少侠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余无秋深吸了一口气道:“被落霜掌打的筋骨尽断而死。”
墨韵到底是跟着段亦勋多年,眼下这种情况尚可处变不惊。他刚想吩咐小厮们将尸体先用草席卷了,以免见了光不好。却见余无秋捞起一块石子,嗖的一声打了出去。
可他们只听见石子破空的声音,却没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
余无秋道:“既然都来了,不如出来一见,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墨韵只看见一个人影掠过眼前,苏牵月便稳稳立于庭院之中。
苏牵月道:“数月不见,余少侠的功夫见长啊!”
余无秋道:“哼,任丰杀了人还把尸身送回来,看来他是不想活了吧!”
苏牵月猝然哈哈大笑,余无秋的武功是众所皆知,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剑锋的凉在春日里同样很凉。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到,这个余无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武功竟然进步神速。这么俊的身法,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此人是余无秋。
余无秋道:“你滚回去告诉任丰,他杀了贺寒碧就是与昆仑派和天权派为敌。我会找他的。”
苏牵月眼神躲躲闪闪,一始终不敢对上余无秋的目光。他不甘心,更害怕余无秋会一剑杀了他。
余无秋收起长剑,苏牵月悄悄松了口气。不甘心的望了两望余无秋,翻起一个跟头,一番翻到围墙之上。
他还是回身瞧了瞧余无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墨韵道:“就这么放他走了吗?”
余无秋道:“难道杀了他也把尸身给任丰送去吗?任丰不是段将军,根本不会为了一个苏牵月的性命而放弃自己所做之事。苏牵月对他而言就是一条忠诚的狗而已,留下也不过是个麻烦而已。”
墨韵轻轻颌首,他也觉得余无秋说得有理。他越来越佩服余无秋,不仅医术高明武功高强,行为举止更是能够镇定自若。
莺歌道:“你们几个,去买一副棺材回来,好生安置贺少侠的尸体。”
她说着擦了一把眼泪,只可惜这贺寒碧年纪轻轻就死于奸人之手,这大好春光再也不复见。
墨韵道:“别哭了,眼下夫人入狱,韩夫人和贺少侠先后毙命。这摆明了事情都是冲着段家而来,如今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呢!”
莺歌忙又擦了一把眼泪,道:“明眼人都知道,当初来段府拿夫人的人可都是奉了丞相大人的命令。咱们夫人那么好的人,竟白白蒙冤受屈。可真是委屈了。”
余无秋接话道:“段夫人再好又如何,只要她是段夫人,想对付她的人就是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先救夫人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莺歌被他一顿呵斥,立刻闭嘴不再言语。她只好跟着小厮去找了一张草席,草草将贺寒碧的尸身卷了起来。
余无秋紧锁眉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墨韵道:“余少侠为何是这幅神情?难道是怕任丰找上门来吗?”
余无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瞒你们,贺寒碧根本就不是昆仑道人的弟子。他……他是昆仑道人的儿子,也是师父的外孙。”
墨韵不由变了脸色,他一直觉得奇怪,贺寒碧和贺平烟同为昆仑道人的弟子为何贺寒碧能知道旧日典籍,可贺平烟却不知道。原来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一段渊源。
余无秋道:“这件事情寒碧一直不知道,只有我和平烟兄知道。寒碧如今没了,定会引那昆仑道人和师父重回中原武林。”
昆仑道人少年成名,执掌昆仑一门近二十年之久。他的名字哪怕不是江湖中人都曾听说过,更不必说比昆仑道人更老一辈的天权老人。
如今武林之中人才辈出,老一辈的大侠又重回中原武林。势必会引起一场争斗。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找我回来。”
余无秋闻声抬头,门外的段亦勋风尘仆仆进来。他连官服都未去,径直扑到棺木边。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神在余无秋和墨韵之间来回,他希望这两个人之中能有一个给他一个答案。
余无秋叹道:“寒碧他……被任丰给杀了。”
段亦勋一拳捶在木桌子上,桌子登时四分五裂,木屑乱溅。
“任丰欺人太甚,我段道功多次放他性命他真以为我段道功怕了他吗?”
他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怒火,道:“墨韵,你今夜就同道由将棺木送回昆仑山。也当是我段府对昆仑道人的交代。”
余无秋的双眸突然一亮,却顿时又暗淡下去。段亦勋怎么会知道贺寒碧的身世?他只期待着是自己想多了,最好那段亦勋什么也不知道。
可段亦勋偏偏什么都知道。当日自己在昆仑山颠诛杀昆仑八子,昆仑道人并未怪罪于他,偏偏还和他结为忘年交。也正是那时昆仑道人说起过贺寒碧的身世。
余无秋道:“段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段亦勋眼珠一转,道:“眼下我们完全是被任丰牵着鼻子走,我也没了主意啊!”
他何止是没了主意,简直连往日的理智都没了。自从他打算以云婧为诱饵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是自己低估了对云婧的感情还是低估了方骏。
段亦勋此刻隐隐明白过来,应该是两样都低估了。
余无秋道:“段将军急什么,看看任丰下一步准备如何再做应对。”
段亦勋的脑子已经如乱麻一样,余无秋说些什么他也一一都答应下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着任丰下一步的举动。
敌不动,我不动。
余无秋道:“将军今日去见夫人,可还好?”
段亦勋回过神来,道:“尚可,目下方骏还不敢伤她分毫。更何况,盛京天牢里的那群酒囊饭袋怎么会是云婧的对手。”
余无秋点了点头道:“尚可就好,只要夫人无碍,我们都还有时间。”
真的还有时间吗?段亦勋由不得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天狼郡主被冤入狱,梁国真的还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