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北方有佳人 五
作者:亲切的金子      更新:2019-08-02 20:13      字数:2164

江门的青顶马车飞速驶到了河边,慕容子华抱着姚今上车,他的白衣在姚今的挣扎和河水的浸泡下大都湿透了,走上岸是北风一吹自然是刺骨冰寒,可他仍不愿将手中抱着的姚今交给任何人,只是冷冷抛下一句:“去查林月白的踪迹,尸体或是活人,必须带一个回来。”随后他温柔地用额头碰了碰姚今的脸,口中不知喃喃了一句什么,便上了马车。

江门中的人何曾见过一向高傲的少主这般姿态,顿时各个跟惊呆了似的,一路上话都说不出来,直至马车行至大院门口,慕容子华抱着姚今快步进了门内,一名小厮方才缓过神来:“刚才少主抱着的,是个女的?”

“是啊,仿佛就是后院里那个寡言少语的丫头——”

“少主——竟然抱了她?”

“对啊。”

“可少主都没有抱过夫人……”

……

虽然江嘉宁下令严禁大院中任何人议论此事,可对于一个莫名其妙住进了连夫人都住不进的少主书房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在后院干杂活的一个外来户,这样的新闻却不得不让院中的下人尤其是丫头们各种热议和猜测。

“我去后院时倒也见过她,蓬头垢面垂丧着脸,瘦得跟枯树枝似的,真不知道少主看上她哪里?”

“夫人那般娇柔可人的一个妙人,却也只得在书房伺候笔墨的份,少主十日八日也未必去夫人房里一次,可那半笙都已经在少主的书房住了好几日了!”

“真是替夫人心疼啊,咱们整个江门都是夫人的陪嫁,可夫人却只是少主的侧室……”

从书房出来的江嘉宁听到几个丫头在廊下议论,尤其“侧室”二字听得她十分刺耳,顿时脸上有些难看:“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在这里议论主人家,是想受罚了?”

几个丫头吓了一跳,慌忙告退下去,江嘉宁刚要离开,却见另一边的回廊上,江映月一脸落寞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提了个小食盒。

“月儿……”江嘉宁走过去,心疼地握起她的手,“身子还没好,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映月咬着自己的半边嘴唇,点点头道:“宁姨,那个半笙……是公主殿下、是夫君的正妻,对么?”

“嘘——”江嘉宁左右看了看,柔声道:“好月儿,你认识少主不是一两日了,你知道他的,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

江映月的目光痴痴看着书房的门,轻声说:“可他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看过一个女子,就算是对着母妃,也是不一样的……”

“这一位确实不一样,她的身份、她的心性,不是寻常女子能够企及和理解的。”江嘉宁伸手扶正江映月秀发间的一支彩蝶双飞步摇,“只是少主对她是没有男女之情的,那都是军国大事,你不要多想。”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江映月的眼中有如水的波光,她的睫毛长长的,眉眼间是无尽的温柔,可即便有从小一起长大温柔陪伴多年的情分,她也从来没得过慕容子华几分真正的爱意。

“请宁姨把这些点心送给夫君——和公主殿下吧。”江映月将食盒轻轻交给江嘉宁,转身走了。她的步子那么轻又那么沉,五彩的裙摆飘起又落下,仿佛一只受了伤的蝴蝶,却不知要飞向何处。

江嘉宁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提着食盒到了书房前,“少主,月夫人送来一些点心。”

“拿进来吧。”

“是。”

推门而入的江嘉宁见外间无人便进了内室,刚刚掀开厚重的门帘,却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点着安神香的内室之中,只着一件中衣、外面不过斜斜披了一块虎皮毯子的姚今一脸漠然地倚在床边,她赤裸着双足,一只裤脚高高卷起至膝盖处,苍白的肌肤上一处处青紫暗红,而慕容子华半蹲着,正极其仔细地给她上着药。

“殿、殿下!这样的事还是让宁姨来吧!”江嘉宁匆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赶忙上前抢过了药,一面给姚今擦药一面道:“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若是甄妃娘娘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慕容子华淡然笑笑,“此处也没有旁人,母妃如何知道?除非——宁姨特意告知。”

“宁姨不敢。只是,半笙姑娘的身子自然有我们精心照料,殿下实在无须亲力亲为,外面的大事,却只能等着殿下去办。”江嘉宁想到刚刚门外映月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心中实在有些不平,便刻意不提姚今的名字,只称她半笙。

“半笙,半生,你起这样的名字,是要和自己的前半生告别?你才几岁?这便半生了?”慕容子华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姚今,伸手打开了桌上的食盒,里面是几碟极精致的小点,淡淡香味,扑面而来。

而姚今终于有了反应,她扯开身上的白虎皮毯子,将江嘉宁手上的药拿了过来,沙着嗓子道:“江主事,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江嘉宁身子一滞,似乎并不想起身的样子,姚今淡淡看了她一眼,补了句:“应堂如今,尚在雾琏。”

“……嘉宁告退。”

直至听到她出门关门的声音,姚今方才丢下了手中的药,也不穿鞋,赤脚大步走到桌子边坐下,仿佛是饿急了,拿起点心狼吞虎咽了几个,直至一口被呛住,方才咳咳地停了手。

慕容子华倒了杯热茶给她,又随手扯过一件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语气是姚今所熟悉的三分冷淡、七分傲然:“终于活过来了?”

姚今一口饮尽莲花杯里的滚烫,低低哼了一声,“你把一个低贱无比的平头百姓弄到这间屋子里,岂不和将我放在镁光灯底下供人用放大镜看一般?我再无心,也不能由得人误会。”

“误会?”

“江嘉宁岂不就是误会你沉迷于我这种谈不上女色的女色?担心误了你的复仇大业,担心江家的小姐失了宠爱。”

“噢?你是这样想的?”慕容子华看着她手中的那只莲花杯,很是随便地说:“你想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