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离的院落在将军府北边,在厨房帮忙的丫鬟将夏秋夕带到院门口便离开了。
夏秋夕透过门缝,看见易离坐在院落中间看书,桌面摆了一个果盘和一份点心,旁边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款款温柔,嘴角含笑,手执一把团扇,有节奏的摇着。
夏秋夕揉揉心口,忽的就想到易繁说的温柔贤淑、蕙质兰心。
在门口站了会儿,夏秋夕才抬手轻轻推开门,“哟,离哥哥好会享受呀,美人在侧,点心果盘,真是有福到家了。”
站在旁边的白衣女子见她不打招呼便闯进来,轻柔开口,“夏姑娘,这里是将军的院子,旁人不可随意进出的。”
“是吗?”夏秋夕看了易离一眼,转而问白衣姑娘,“你是谁呀?”
白衣姑娘对夏秋夕行了个福礼,轻言细语道,“妾身白桥儿,请夏姑娘安。”
难不成是易离房中人?可若是有些地位,向她请安算怎么回事。
怀疑的看易离一眼,扭扭哒哒的走过去一按他手中书,“离哥哥,这位……是你娘子么?”
易离抬头看她一眼,摇头,“……你找我有事吗?”
夏秋夕明媚的笑了一下,绕过桌子,手指顺着他的胳膊摸上肩膀,站到他背后,“这不是半日不见,想你了嘛,怎么啦?离哥哥不想看见人家么?”说完抽搭两下鼻子,伤心欲绝。
白桥儿攥着手指头站在旁边,垂眸不看两人。
易离低头将面前的书合上,问,“你用午膳了吗?”
“还没有呢。”夏秋夕趴在易离肩膀上,哀怨道,“你那位兄弟一点都不靠谱,丢下我就跑了,人家肚子还饿着呢。”
易离道,“那你还护着他?”
啊咧?夏秋夕睁大双眼,捂住唇瓣,“你这是……”
“嗯?”易离等了半响,没听见后文,转头看她。
“呀。”夏秋夕捧着易离的脸,凑近道,“你是吃醋了吗?”
易离黑线,将她的手拿开,“胡说。”
哎呀,好可爱。
“桥儿。”易离不理夏秋夕在后面捧脸,转头对白桥儿道,“你先回去吧,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
白桥儿呆了一下,点头道,“是。”
看人走出院门口,夏秋夕挥袖将院门关上,二人世界当然不能让外人打扰啦。
转了下腰,顺势坐到易离面前,双手搭着他的手掌,夏秋夕准备表达一下自己的小心眼,“你是不是心悦那位白姑娘呀?她哪儿来的?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漂亮?”
姑娘家的通病,见面就得比个高下,不仅自己要比,还要拉着旁人做评断,可苦了某些不善言辞的人咯。
易离道,“她是圣上三年前赐下来的,性情温顺,你别去招惹啊。”
“喂!”夏秋夕听了这话,推了他肩膀一把,“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个母夜叉啊?”
易离看夏秋夕鼓起脸颊,难得一副小女儿情态,觉得有些好笑,摇头道,“没有,只是……她还有用。”
“有用?”夏秋夕夸张的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道,“暖床么?我也能啊。”
她就是赌一口气。
易离眨眼愣了一下,不明白夏秋夕怎么想到那儿去了,“姑娘家还是得矜持些,有些话别乱说。”
暖床这种话也说的出来,易离摇头。
见易离表现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夏秋夕心里更来气,伸手捏住易离的下巴,迫他抬起脸,“你仔细看看我,我不比她漂亮?”眨眨眼。
易离还真仔细打量了一下,点头无奈道,“我与她没什么关系。”
“真的吗?”夏秋夕一笑,收回手,“你说我便信呗。”
心里那口堵着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易离张张嘴,他本没必要解释的,这姑娘果真磨人。
夏秋夕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这会儿高兴了,站起来在院子兜了两圈,没有多余的花草,只有几棵参天大树,果真符合易离那木头性子。
五间房啊,夏秋夕抬手指着左边一间敞开的房间问,“这里是你的书房么?”
易离道,“嗯。”
夏秋夕斟酌一下,转头问,“那你住哪间呀?”
易离抬起下巴一点,“那里。”
“哦……”夏秋夕点头,咬着下唇瓣琢磨一会儿,突然跑过去问,“离哥哥,你带我去你房里看看呗?”
易离皱眉,瞪她一眼,“胡闹!”哪有未出阁女子,随便进男子的屋子的。
迂腐的木头,夏秋夕心里生气,面上笑的越发娇艳,娇嗔道,“不看就不看嘛,凶什么嘛,把人家的小心脏都吓得停了两下。”两下哎,再多来几次怕是要少活好几年。
赖在易离的院落用了午膳,下午也哪里都不想去,一直在他周围转悠,可惜这根木头不发芽,除了院子里,其他房间都不许她进,稍微靠近一下就吹胡子瞪眼好一番说教。
一直和易离待到晚间戌时过。
夏秋夕看他仔仔细细将桌上的东西收进房间,然后准备出门。
夏秋夕,“……”
易离,“……”
眨眨眼,夏秋夕道,“走啊。”
易离扶额,“你别跟着我。”
夏秋夕望天不承认,“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着你了?”
易离叹气,“我有事。”
夏秋夕靠着门框,软哝道,“那人家想给你帮忙嘛。”
加油打气凑热闹算帮忙吗?
“……”易离拗不过她,只说了一句,“不许胡闹。”
夏秋夕乖巧点头,将手里白玉烟杆一转,双手背在身后跟上去。
还以为易离要去做什么呢,大晚上的来偷看别人约会,只是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呀。
将军府往西三十里有座石头山,山不高,但树木茂盛,此刻两人正躲在浓密的树杈间看着远处的一男一女。
夏秋夕抬手轻轻压下眼前的树叶,眯眼仔细打量,确定这位姑娘的确是见过的,中午还为她生了一股子气。
斜眼看了一下易离,面无表情,眼神认真,丝毫不见意外。
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偷偷幽会,夏秋夕看了一眼易离的头顶,绿意盎然啊。
感受到夏秋夕奇怪的视线,易离转过头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夏秋夕慢悠悠抬手爬上易离胳膊,紧紧抱住,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凑到耳畔说,“觉得离哥哥特别好看呢。”
这种话听的多了,易离已然免疫,夏秋夕口中这些不正经的话,听了也权当没听过。
“嘘。”易离点点嘴唇,又指指耳朵,示意夏秋夕仔细听。
武林势力盘根错节,墨楼算不上名门正派,却让那些名门正派心生忌惮,因为它是各路消息的最快来源,他们知道你想让人知道的,也知道你不想让人知道的,是全江湖最大的情报网,而这些全部依托于墨楼遍布各处的眼线暗探,作为墨楼的楼主,偷听这点事,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夏秋夕曲起腿,靠着易离肩膀,凝神细听……
白桥儿的声音已然不是下午听过的那般轻柔,有些紧张暗哑,“……你们再宽限几天,之前的事,我也没有想到。”
“哼,你没想到?”对面那带着白色面具的男子,满满怀疑,“三月蛊是你下的,你说过那东西能无声无息要了易离的命,结果呢?为何会提前催动?你不是说除了你没人能催动他体内之毒?”
“我……我也不知为何……”白桥儿原地转了两圈,“他那日在宫里,我根本不知当时是何情形,只是后来才听晏二哥说将军中毒,三月蛊真的不是我催动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的事给易离敲响警钟,坏了大事!”面具人愠怒道,“现在我们要想再得手,难上加难。”
白桥儿垂着头,抬手擦了一下脸,“……我现在还算得他信任,你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将宫主给的东西放入他体内。”
面具人背对白桥儿,不发一语。
白桥儿急了,“算我求求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行。”
“你别忘了,只有易离的命才能换你和你娘的命。”面具人微微侧过脸,“这一次,你若还是这般无用,就等着给你娘收尸吧。”
“是,我知道。”白桥儿擦擦眼泪,“这一次我一定会好生看着。”
面具人冷笑一声,“你入将军府三年,易离从未碰过你,更别说近日他又带回一绝色女子,你确定你能得手?”
白桥儿一愣,随后苦笑道,“……宫主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的!”
“好!”面具人转身,抬手递给白桥儿一个小小的锦盒,“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将这放进去,我们拿到那东西之日,便是易离命丧黄泉之时!”
白桥儿抖着手,捧着手里锦盒,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桥儿啊。”面具人一拍白桥儿肩膀,“宫主等你喜讯!”
夏秋夕收回压着树叶的手指,茫然看向易离,什么意思啊?这是有人要害死你啊?
易离勾了一下唇角,待面具人和白桥儿散开之后,才带着夏秋夕跳下树杈。
夏秋夕端着白玉烟杆,无骨一般侧靠在易离怀中,“咦?你不把人拦住么?把东西抢过来看看是什么嘛。”
易离看着白桥儿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还能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哟。”夏秋夕道,“生气啦?嗯……你来百花谷是因为三月蛊,那东西是白桥儿给你下的,就我所知,那蛊娇气,只有见了主人的血才会被催动,继而啃噬你的五脏六腑,咳血而亡……刚才听白桥儿那意思不是她催动的,那你是怎么弄得啊?不过你当时的确有些不同,就像是……”想了一下,继续道,“那东西被叫醒了一下,咬了你一口之后又被迫睡着了,离哥哥,你体质这么特殊的么?”
易离道,“……因祸得福吧。”圣上的那杯毒酒,正好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