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离省城不算远也不算近,若是昼夜不歇,一天一夜也就到了,李致远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敲击着马车壁,对车夫说道:“老伯,不好劳您走太快,便在中途歇一夜罢。”赶车的老伯对读书人有种天然的敬畏感,连忙大声回道:“没事,公子。老汉走惯了这条路,不好耽误您赶考!”李致远语气里带了些不容置疑:“特地早走几日便是不想再路上受罪,劳安心罢。”老汉不再说话,默认了李致远的说法,马车也行进得更加平稳缓慢了。
李致远这样决定自是又他的理由的,坐在客栈大堂里静静吃饭的李致远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筷子没放下,嘴角却噙了抹笑,不敢同李公子同一桌的车夫默默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急忙忙地移开视线,吃自个的饭去了。
那头一个外表憨厚温顺的书生正狼吞虎咽地拼命往嘴里塞着饭菜,丝毫不顾忌周围人带嘲的表情,仿佛饿死鬼投胎似的。李致远心满意足地看了会这人的吃相便放下筷子抹抹嘴准备离开了。却不料这时有人走到了书生桌前,那是个眉眼飞扬的俊俏少年,这少年穿着高贵,面容昳丽,让人一看就知是高门大户里精心教养出的小少爷,倒是让人生不出厌恶,反而觉得赏心悦目得很。
可这少年一开口,便让人将对他的好印象抛到爪哇国去了,这少年一开口便流露出对面前之人的鄙夷:“你这样子还想去考秋闱?还是老实当头碗里刨食的猪罢!”那书生手上动作不停,甚至头也没抬。那少年却是气的脸通红:“本少爷同你说话!”见那憨厚书生仍是没反应,脸色更是不好看:“说话!”说着竟是想揪着那书生的头发将他拽起来,却在快碰到是看到他乱糟糟的头发,嫌弃地收回手,改用教一下将那书生踢倒在地,
那书生嘴里含着一包饭,竟还是舍不得吐出来,愣是梗着脖子吞了下去,才慢吞吞地将椅子扶起来坐上去,一副要继续吃饭的样子。那少年额头上青筋直跳,正要再度发难却听到了清朗的男声:“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是赶考的书生,何至于如此?”那少年阴沉着脸转过头,却在看到那人时脸上划过一丝讶异,转瞬又被阴沉覆盖:“其余人都知这闲事不好管,你为何站出来?”
那人脸上飞快地掠过一道笑影:“不好管却也不是管不得。想必公子也只是一时意气,不必如此较真。”少年脸上阴沉顿失:“你说的很是有些道理。”说着频频点头,一副乖巧的少年人模样,对比他之前的阎罗模样,却是让大堂里的人更不敢做声了。那人干脆轻笑出声:“相逢即是有缘,既同公子有缘,在下李致远,敢问公子姓名?”没错,这管闲事的人竟是一向冷淡作壁上观的李大丞相。少年嘴角一挑:“在下姓金名铭,见着李兄也是一见如故,何必痛快相谈一番?”李致远自是微笑应允。
从头至尾两人竟是都未看那憨厚书生一眼,那书生也不做声,还是坐在桌旁拼死往嘴里塞着食物,只叫人担心他会被噎着。少年同李致远却是笑着相携离去,一人白衣清雅,一人红衣艳丽,看着竟如同多年相交好友一般,众人精神一阵恍惚,随即脸色一变便埋下头吃自个的饭去了。这群读书人,怕是天下最是识时务之人了。
再说楼上那两人,金铭的房间一看便知已彻底改头换面,地上铺了毛毯,被褥看上去也是松软舒适,房间里还燃着淡淡熏香。李致远只是扫视了一番,却未有什么表示,只是神情自若地寻了处地方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金铭大少爷。金铭字见着李致远进房后眼睛变越瞪越大,直到瞪成铜铃大小才觉眼睛酸疼,连忙将眼睛弄回正常大小:“李兄倒是自在得很。”
李致远却是面不改色,仿佛没注意到金铭语气里的讥讽似的,甚至端起另一只空杯子问他:“你也想饮茶?”金铭黑着脸坐下,却还是被李致远与众不同的作态吸引,僵着语气同他攀谈起来,却没料到李致远博学多才,无论什么话题都能顺畅地接下去,不禁渐渐被他吸引,眼神也是越来越亮,最后李致远竟是在入夜时分才出了房门。
门外有个人。李致远却像是早就料到,对着那人做出个邀请的手势,将他请到了自个房间。两人静悄悄地在漆黑的夜色中行进着。到了房间,李致远也并未点亮烛火,只是接着皎洁的月光将来人打量了一番,然后便笑着看着他,似是打算让他先开口。等到那人要开口时李致远却抢先一步发出来疑问:“深更半夜来此,兄台有何指教?”那人憋了半晌才说道:“不是你将我请过来的吗?”语气里竟还有几分委屈。
出来清和,李致远自是不会被任何人的示弱打动,饮酒弯着眉眼说道:“我是被兄台等待的精神感动,这才打算听听兄台说话啊。”那人看了李致远会,认真说道:“多谢公子今日解围。”李致远摆摆手:“我也只是见那小少爷有些意思,想上前攀谈攀谈罢了。”那人一句话却是还没说完,固执地接上后半句:“让我安心吃完了这顿饭。”饶是了李志远也不禁卡壳了下,却在转瞬不到的时间里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那兄台可打算那什么来闹大?”
那人却是愣了下:“那金家小少爷长着有个吏部尚书的老爹,平日里很是嚣张。”说着不顾李致远的表情,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金铭的情况,之后便静静地看着李致远。李致远无甚反应,那人于是接着说了许多这届考生的情况,直到天色刚晓,便自顾自地起身离开。李致远不禁撑着额角笑出声来,那时只知他很是厉害,却不料这人性子竟是如此好笑。
一夜没睡,李致远却并不憔悴,反而春风拂面,面上很是精神高兴,坐在马车上脑子一颗也未停下来,既又迈上了这条荆棘丛生的道路,那定要让清和眼前从此全无风浪,只余红尘万丈,现世安好。
事情发展到如今,一切都在李致远的算计之中,看了看又因心情烦躁肆意打骂下人的金铭,又看了看一脸憨厚老实的书生,李致远笑了。随即带着笔墨便径直入了考场。此时虽已是秋季,考场里却并不凉爽,反而考生们的提问将这块地方闷得湿热。李致远挥笔全无磕绊地写下文章,然后便皱着眉头感受着考场里的湿热,甚至还有某些人的体味,李致远再是料事如神,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持续九天六夜的秋闱结束,李致远洗了个澡也未歇息便急匆匆地想赶回家,租了辆马车便直奔小镇,不似来时的不紧不慢,归去时归心似箭,李致远精神一直亢奋着,竟也不觉困倦,一路疾行着到了自家院子。
此时月朗星稀,李致远深呼吸了口冷空气,顿觉整个人从里到外不能更清醒,终于想到清和此时定是在睡觉,冷静下来的李致远悄悄地溜进房里。房里一片黑暗,月光也未照到这里,李致远站在这充满清和气息的室内,才觉出自己此刻满身狼藉不说,浑身上下也散发着异味。
对着清和怜惜的李致远对丫头们可没这种想法,毫不犹豫地将丫头们叫醒去烧水的李致远也不顾丫头们惊惧的表情,兀自快速洗了个澡,又梳了梳头发,确保自己又是翩翩如玉公子了才再度迈步走进清和房里。待他进房,春华才惊呼:“哎呀!忘了告知主人家夫人如今的状况了。”夏荷不以为然地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春华:“主人家原本对富人就是千娇百宠的,又何必担忧?”春华无可奈何地说道:“只是他们小别胜新婚……”余下的话春华没说出口这两个也明白了,情急之下三个丫头只得跑到主人家卧房旁,听墙脚。
再说李致远,开过荤的自是受不了总吃素,只是男人好歹也几天几夜没闭过眼,又抱着世上最能让他安心的存在,不多时便上下眼皮打架,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
清和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下意识地便将身子蹭进旁边男人的怀里,片刻后才睁开眼,眼前竟是朝思暮想的容颜,清和看了会,忽地一巴掌拍在李致远脸上,直把那俊脸拍得红了一片,李致远猛然被脸上的刺痛惊醒,却听得清和呢喃道:“你怎么又跑到我梦里来啦。”听着这话,李致远胸口酥软一片,低头吻住那唇珠,熟练地撬开牙关与里面的小舌头纠缠,直到清和快喘不过气才不舍地退出。
清和眼神还迷离着,便感到一处硬邦邦的事物磨蹭着自己的大腿,猛地惊醒过来:“我肚子里有小宝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