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动了动身子，开口道，“年节都没休，你也辛苦了。”

“微臣惶恐，这都是微臣应尽的责任。”

“可有查出是谁让浙江石料厂那年的档案都消失了？”宣宗追问道。

“回陛下，这个微臣还在调查中，据调查，这些都是被一个叫寒老板的人买去了，前去购买的人当时都是穿着黑衣裹面去的，没人瞧见了他长了什么样。只知道他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练家子。一开口给的价格极高，加之眼神凶神恶煞，是以没人敢多加价，都直接找来卖给了他。”

“这些石料厂的人都不觉得奇怪吗？”宋子渊问道。

“他们是有觉得奇怪，因为这几年前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压在箱底的废纸，没有什么用处了。”程一言继续道，“这些事情都发现在我接命主理钱塘江案的时候。”

“也就是说，程大人还没接到任命公函，就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宋子渊说道。

“动作还是挺快的”，宣宗冷笑了一声。

底下众人不敢接话，柏远山又一次站出来，说道，“既然程总督这里没有什么实质进展，不若先等等大理寺包大人能否审出些什么，明日再看吧。浙江水灾虽过去，百姓这冬天过得如何，不若还请程大人给陛下、我们诸位讲讲。”

“那就等大理寺看看吧，你就先说说浙江恢复的如何？”宣宗顺着柏远山的话说道。

此案再讲也只有这些，程一言知道没有什么可以多讲的，但是陛下没有叫停也就意味着这案子还是要查下去，毕竟此案极有可能是此次大坝决堤的根源，既然陛下顺着柏远山的话说，便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让自己缓一缓，程一言明白这些，心中感激老师，陛下还是极为看重老师，所以才会顺着老师的话说下去，程一言站直了背，回道，“回陛下，浙江水灾处理及时，受灾百姓的房屋以及一应的居家物品都补给完备，加之粮食还收了七成，田地今年春天还能继续农作，所以并无什么大碍。”

“好，好，好！”宣宗一连说了三个好，指着站在中间靠后的胡牧歌道，“这一半功劳都多亏了光禄大夫，来，牧歌，站到前边来，这位程总督，你在浙江也见过。”

胡牧歌听了宣宗的话，便依言朝前走了，站在程总督身后方，站定后回道，“多谢陛下提拔，多谢程总督在浙江不吝赐教，我才能完成差事，为浙江灾民做些事情。”

“不谦虚了啊，你，还有程一言，你们两个都是功臣，功臣！咳咳咳咳——”宣宗突然开始咳嗽，脸涨得通红，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福总管见宣宗这幅模样，赶紧给他顺气，并示意几个内监上来将宣宗抬到内间去。

柏远山抬头看了眼宣宗状态，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

底下有许多官员都想抬起头看看宣宗样子，却都有些碍于威严，不敢看，知道宣宗的咳嗽声传的越来越远，才悄悄松了口气，抬头擦擦脑门上的汗，顺便瞥一眼高高在上的已经空无一人的龙椅。

“诸位，父皇身体不适，今日的朝事还有何本要奏？若是没有，便退朝吧。”宋子渊在宣宗离开后，适时站出来说道。

柏远山不发一言，余下的官员看到今日在朝最大的丞相都不发一言，自然也一时拿捏不准，不敢说话。

胡牧歌正欲向前一步说话，去看到程一言给自己飞来的一个眼神示意，只能止住步伐没上前去。

就这般静默了一会儿，宋子渊不置一词，便甩袖离去。

下朝的时候，程一言并未和柏远山一同出去，反而朝着胡牧歌走去。

“在浙江便听闻你获封光禄职位，恭喜你呵。”

“多谢程大人，只是方才为何程大人要拦我？”

程一言摇摇头笑道，“你自己去琢磨吧，若是不懂，问问你父亲也可，对了，胡太尉今日怎未上朝？”

“父亲是得了陛下准许，有些要事要办，才未上朝。”

“哦？这刚开年的，就有要事需要胡太尉亲自出马了，好了，还要麻烦你回去帮我带句话给你父亲，说今晚若是有空，我还想请他老地方吃酒。”

“只带这一句？”胡牧歌反问道。

“对，这一句，他就知道了。”

“我与父亲带话倒是没有问题，只是我并不能确保父亲一定会去。”胡牧歌略带犹豫的说完这番话，若是父亲没去，那程总督岂不是要等着？

程一言笑了笑，“不会的。”

说罢，便向前走去。

胡牧歌看着程一言远去的背影，略有所思。

宫中长廊。

“牧歌，看到方才下朝之后场景了么？”宋子渊问道。

“当时在和程总督说话，并未留意，怎么？”

“新晋户部尚书宁常远一下朝便去朝柏丞相致谢。”

“确实是柏丞相提及此事，陛下才升了他的官啊，道声谢倒也不足为奇。”

“你以为是偶然提及吗？”宋子渊问道。

“这....”胡牧歌一时思绪打结，这个问题他并未细细思索，当时环境下，柏丞相提出的此提议并不显得刻意，甚至说极为顺理成章。

宋子渊见胡牧歌还在思索，继续说道，“还有工部侍郎一副不****事的样子走出去，这大坝本就属于工部范畴，出了问题，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可是见到现在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中央出了问题，他就一点也不担心。”

“不是早知道程总督和牛知县只寻得这些证据了吗，你怎么还这般生气？”胡牧歌宽解道，“包大人能力出众，久经审判，定然能从这几人身上找到破绽。”

“若是说来，这背后的人也是极为高明，用了这招虚虚实实的幌子，反倒让人难以捉摸。”宋子渊踱步分析道。

胡牧歌击掌道，“没错，若是这几个人证都是说的确认无误的话，那才有所可疑，若是说的都是假的，那必然不值得信，可若是这样真真假假的，反倒让人难以捉摸出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使人学会说话。”宋子渊适时接道。

“有钱我还能在山水阁多吃好几顿呢~”胡牧歌插科打诨道。

宋子渊飞了一记眼刀，“你有这磨嘴皮的功夫，不如好好想办法，找到突破口，找到沈千。”

“说起来也怪了，你说这沈千怎么就跟消失了一样呢？”胡牧歌双手一支就坐在了石桌上，“事发那几日，他确实出现在平成县，这点沈千的家人可以作证，就连周围的人都说那几日都看到沈千马车从门口过，可怎么就在浙江一点音讯就没了呢？”

“会不会根本就没出浙江？亦或者，早都已经不在浙江了？”宋子渊转身提问道。

“我倒觉得，早就不在浙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马车里边做的也可能不是沈千啊，再者他家人都说的如此统一，现在想来倒像是被人提前教唆好了的。”胡牧歌晃着腿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