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利剑行动,开章
作者:楽戈      更新:2019-08-04 18:40      字数:4337

胡牧歌、程一言和牛骏峰三人继续说了几句,正准备从芳草亭下来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循声望去,胡牧歌发现驭马过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胡定虏。

一番寒暄之后,胡牧歌撞了撞牛骏峰,示意他跟着自己先下去,留程一言和胡定虏在芳草亭话别。

牛骏峰不知程一言和胡定虏过去的渊源,所以被胡牧歌拽下去的时候,还有些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胡光禄…哎….胡光禄….唉?这都下来了,你就别扯着我袖子了。”

胡牧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拽着牛骏峰的袖子,左眉微挑,如梦初醒道,“我这一下子出了神,没留意,这袖子没扯断吧?”

牛骏峰真的一本正经的看看自己的袖子,然后回道,“无碍,无碍,就是皱了些。”说完却发现胡牧歌并未听着自己说话,目光不住的偷偷朝芳草亭上瞄去。

“既然想听,方才为何要下来?”牛骏峰奇怪道。

胡牧歌心中翻了个白眼,道,“这叫眼力,方才若是我们不主动下来,他们就会出亭子另觅去处,你说到了那时,我们不还是要下来,还不如自己主动下来呢。”

牛骏峰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能明白胡牧歌这弯弯绕绕的意思,只能应了声,“哦…..”,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

“哎哎,牛大哥,你走到哪里去?”胡牧歌一扭头就看到牛骏峰越走越远,急忙开口道。

“待会儿程大人下来,我们便要走了,我朝那边多走几步嘛。”

胡牧歌真的忍不住了,直问道,“牛大哥,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吗?”

见牛骏峰一脸不懂的模样,胡牧歌知道,牛骏峰想必是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只能无奈扶额,道,“牛大哥啊,有时候,知道一点小秘密也是会让人开心的嘛,让我们一起走近一些,开心一下。”

说完,推着牛骏峰的身子朝芳草亭又挪近了一些。

“牧歌是个好孩子,将来定然能堪重任。”程一言看着不远处似乎在和牛骏峰嬉笑的胡牧歌道。

胡定虏笑了笑,道,“这都看各自的造化了。”

“确实。方才你来之前,牧歌说了一番话,倒真的是难得的重情重义,这一点真的是随了你。”

“程兄就不要在夸我们了,我今日是来给你送别的,反倒一直是你在夸我。”

“呵呵,你不是在大理寺审案么?怎么有空过来?”程一言问道。

“一连审了两日,脑子都有些疲了,就告了两个时辰的假。”胡定虏揉揉太阳穴,眼中却是疲态难掩,眼下乌青也加深不少。

“胡兄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还要多注意安全。”程一言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胡定虏大笑一声,道,“管他魑魅魍魉,尽管来吧,何须害怕!”

“胡兄好气魄!”

“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多谢程兄的。”胡定虏转身拱手对向程一言。

程一言看着胡定虏,疑惑道,“这是…..”

“上次程兄与我彻谈,回去之后,我便彻底明白了之前这些年,我所执念的实在是荒谬。”胡定虏垂下双手,转头看向长安城的方向,道,“程兄,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到这芳草亭的时候?”

“自然记得”

当时,两人都还年少,一番偶然结识,成为了至交好友,程一言喜静,胡定虏耐不住静,所以时常唤着程一言在长安城内四处溜达,在城内美食美酒馆子小摊贩都吃完了之后,胡定虏最后寻觅到了芳草亭。

当时程一言听闻要去芳草亭喝酒,还惊叹,胡兄,何时竟然学起了古人,这般附庸风雅,要露天而食,与天地同饮?

结果当时,胡定虏竟然回了一句,哪有露天,芳草亭是有顶的。

程一言无语,明白了自己算是想错了,这位好友心中所想的可能只是,芳草亭四面通风,夏日里躲在这里喝酒最是畅快。

后来验证果然如此,胡定虏选择了芳草亭,也确实是因为觉得芳草亭凉爽,人少,清静,反正就是没有一点是为了附庸风雅的意思。

如今一晃近二十年,程一言倒是好奇,若是此时的胡定虏在来此喝酒,会是因为什么,他正准备开口问问,这次若是不问,怕是以后都没机会问了。

“程兄”,程一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胡定虏似乎在从袖子里掏出些什么。

待到看清胡定虏掏出的东西,程一言失笑道,“我方才还在想,要问问你,若是再来芳草亭喝酒,会是因为什么?如今看来,倒是不用问了。”

说话之间,胡定虏将手中的酒分了一壶给程一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来得及,就随手拿了两个酒壶,没拿酒杯。”

“壶或者杯,不过都是装载之物,无关紧要。”程一言开口道。

两人就着这壶相视一笑,二十年的过往一历历浮现眼前,在长安城中,纵使多有坎坷黑暗,至少曾经都有人陪伴着自己,为了这二十年的过往,两人干了!

朋友有很多种,有时常陪伴在侧,陪你吃喝玩乐,陪你赛马斗鸡,陪你不学无术,陪你积极奋进…..朋友在身边的方式,是如此的多种多样。

但是,你们能忍心说出哪一种的陪伴不是你的朋友吗?假设在陪伴你的那一刻,他们都曾真的真心相待,那他们就是你的朋友。

纵使日后人心易变,纵使以后山水相隔,纵使以后身边物是人非,存在过的,发生过的,都是不可磨灭的,深深的烙印在了你的过往,和他的、她的过往之中的。

胡牧歌在下边看到父亲和程一言两人举着酒壶就直接干了,心中觉得一暖。

之前父亲讲过他和程一言的事情,所以,他清楚地知道程一言程总督对于父亲的意义:是父亲在长安城最无措最失落时期的好友,是父亲那段时间唯一能够敞开心扉的朋友,虽之后有些误会隔阂,但是两人都没有做错些什么。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父亲当时就是这般感慨的。

用了这么长的时光,两人终于走出立场不同的栅栏,伸出手去,拥抱了曾经最温暖彼此的那个朋友。

回府的路上,胡定虏突然开口道,“你觉得人这一生,什么最难得?”

胡牧歌不解的看向父亲,他不明白为何父亲突然提了这样的问题。

“没事,你不用现在回答,等到日后,你困惑了,遇到难题了再想想为父的这个问题吧。”

“那,父亲,你的答案呢?”

“我的答案是什么,并不能与你有任何帮助,说出来只会干扰你罢了,你要好好去想想自己的答案。”

“人这一生,什么最难得?”胡牧歌小声念叨着这几句,他是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如今听到父亲说出来,他觉得这个问题也极为重要,值得认真思索一番,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满意的答案,胡牧歌心中愉快的决定,就姑且把这个问题留给子渊吧。

次日。

下了朝之后,胡牧歌随着宋子渊朝东宫走,见四下无人,胡牧歌决定将昨日父亲问的问题问问子渊。

“哎,子渊,我先问你个问题啊,你说,人的一生,什么最重要啊?”

“什么什么最重要?”

“哎呀,就是你觉得哪样东西是你无法割舍的?”

“无法割舍的?”眼下泪痣微蹙,薄唇轻启,看着不远处的檐角上挂着的风铃被风吹的左摇右晃,叮当作响的声音也慢慢传来,就像仙音能解去这几日上朝的郁闷。

少年突然站定,不再向前继续走,只仰头看着那随风摇荡的风铃,缓缓闭上了双眼。跟在后边的宫人见自家主子都不再向前走,赶紧驻足停在不远处,低着头弯着腰仔细的数着左脚的砖和右脚的砖有何不同。

风声渐渐停歇,远处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来,少年缓缓睁开双眼,轻声问道,“你说,这风能否吹到我大晋的各个角落?”

站在他旁边的少年笑了笑,那笑容比冬日的阳光还要耀眼,用了最最肯定的语气回道,“一定会!”

“这便是,我所无法割舍的了。”少年说完这话,便继续大步向前。

得知答案的少年,正在眉头紧锁,认真思考着这位少年话中的意思,没留意到他已经向前走了呢,待到想明白了,猛地一抬头,却发现一行人都已经走远了,立刻拔腿准备飞奔过去,可是刚跑了一两步,就想起来,这里就是皇宫之内,不能这般横冲直撞,不然若是被母亲或者是皇奶奶知道了,肯定要说自己。

于是,只能急刹车,把步子迈得大一些,再大一些,再再大一些,这样就能缩小和前边的人的差距了。

等胡牧歌气喘吁吁的赶到东宫的时候,看到宋子渊正在气定神闲的沏茶,气的直冲过去,将杯中的茶拿起就朝嘴里猛倒,喝完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杯子都跳了起来。

“你这般灌饮,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茶叶啊!”

“你,你方才走了为何不提醒我?跟在后边跑的真是累惨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刚好遇上了顾贵妃,哎。”胡牧歌无奈摇头,似乎是在控诉方才遇上顾贵妃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

“哦?这么巧,她说了什么吗?”

胡牧歌白了一眼,“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我母亲身体可还安康,我这些日子可有做了什么事情,可有和楚王哥哥联系,可有开始说亲……”

听到这最后一句,宋子渊嘴里刚含的一口茶差一点就喷了出来,“那…那你是如何回复的?”

“我能如何回?不过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尚未发话,身为人子,不敢多言。”胡牧歌道。

“恩,不错,有理有据,令人发醒的回答!不错不错。”宋子渊故意一本正经的夸奖道。

胡牧歌挥挥手,嫌弃道,“你得了,你得了,快说说今日叫我过来是干什么吧?”

收起方才的调戏姿态,宋子渊走向案几,拿了几封折子递给胡牧歌。

胡牧歌接过折子,立刻翻看起来,“这是包大人和父亲这几日审案的结果?”

“只是一些,还未审完。”

胡牧歌一条条看,越看越是震惊,虽然此前从沈千的账簿之中已经得知此事,可是再看这几天审讯得出的细则和利益划分,胡牧歌惊叹于大晋官员的想象能力和大胆程度。

“甘肃旱灾,赈灾救命的粮食这样的人命由天的事情,这些人都能下得了心去贪污,实在是令人发指!若是这批粮食能全数到了甘肃,那甘肃当年的易子而食的惨案又怎会发生?”

看完这些折子,胡牧歌将这些折子放还到案几上,继续问道,“子渊,你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宋子渊点了点头,道,“若是之前还有所动摇,现在已经绝无动摇!”

据《晋史》记载,宣宗二十一年,从渊太子发起的钱塘江大坝一案中,查出中央至地方共有约两百名官员涉及贪污行贿,上及工部尚书卢冰,下至千户县主簿,皆有涉案。所涉金额近十万黄金,近乎一省三年全部收入。帝震怒,敕令涉案深者立即革职查办,家产全数充公,直接打入天牢。其余人等,上交所贪赃款,罚俸一年不等,且三年不得升迁。

此事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有戏文里叹道,竟不知有蛀虫如此之多,竟不知老天爷这般明事理儿。

后世晋史研究学者将此次大刀阔斧的自上而下的惩治贪官的行动称为——利剑行动。仅四字,便概括了所有,然而只有经历其中的人才知晓,这利剑到底是何等的锋利,何等的惊心动魄。也只有经历其中的人,才明白这四个字背后,是多少鲜血和生命。

也有后世一些学子将此事拆解开来,认为,这是渊太子获得陛下信任和肯定的重要一战,也有人说,这事其实就是内斗,是渊太子为首的年轻势力与柏远山为首的旧势力的一场斗争。

众说纷纭,且只具体如何,且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