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真相不过是古人开的一个
作者:楽戈      更新:2019-08-04 18:40      字数:4315

宋子渊清楚的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楚王的遗体最后被秘密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加盖冰棺,因为还是冬天,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会腐烂。

尸体要到最合适的时候,才能出现,楚王死了,但是是死在了两个月后。

而这,是由大晋的皇帝一人便可决定。

宋子渊随着宣宗回到了御书房,刚回到御书房,宣宗就从密盒中拿出那封早已拟好的圣旨,端详了一杯茶的时间,随后又用满是皱纹的手在这张布上摩挲了许久,好像这圣旨上有许多许多的读不完的秘密一样。

终于,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宣宗终于下定决心,叹了口气,将这封圣旨扔在了火盆之中,布匹一接触到火舌,就立刻熊熊燃烧,顷刻间,便化作灰烬,消失。

那火舌终于慢慢熄灭下去,只剩下一些黑色的灰烬在火红的炭火上无尽的翻转打滚,最终变成一点点的细碎的肉眼不可见的尘埃,被风轻轻吹散,依稀之间,似乎能从方才高涨的火舌之中看到几个字“谋逆,楚王,杀无赦”。

宣宗重新拿了一份圣旨,示意宋子渊过去代笔,宋子渊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又将墨汁在砚台上停了停,等了片刻,宣宗才终于慢慢开口,道,“楚王治理湘楚尽心尽责,此次因公故去,朕甚悲痛,特敕封敬孝二字,以慰亡魂。”

宣宗说完这一句,抬头看向外边已经完全黑了的夜空,白日里风那样大,到了夜晚竟然出奇的平静安宁,夜空中仿佛还有点点繁星,一眨一眨的亮着。

外面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甚至有些波澜不惊的死水状,可若是细细观察,那些不远处已经光秃的树桠、破败的花枝都还在昭示着,这里曾发生了什么。可就只有这些还能寻觅到半点过往的踪迹,不过,过了今晚,想必就再难寻觅到了。

一切,都会在明早恢复原样。

宋子渊放下笔,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明晃晃的绢纸,上边的墨迹正在变干,一个字一个的变干,宋子渊又读了一遍,他在心中反复的读着这短短的十几个字,反复的咀嚼,反复的思考。

他想,父皇心中对子辰哥哥始终还是有愧疚的吧。最后替子辰哥哥掩住眼睛的神态,是真真切切的悲伤,那一瞬间,父亲仿佛又苍老了十岁,父皇还有几个十岁可以苍老呢?

看着宣宗的背影,他想起了那日,病榻之上,父皇拉着自己的手,问道,“渊儿,你我一起为你母亲做了这最后的一件事情吧。”

那时,自己想问,“若是这样,楚王要如何?”,却最终没有问出口。这个念头不过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当时满心想的,就是为母亲复仇,将所有的仇人都一网打尽。

父皇眼睛半睁,灯光昏暗,自己也看不清父皇眼神之中流露的是什么,只记得过了许久许久,父皇最后说了一句,“你母后会开心的吧?”

子渊不知道母后会不会开心,他对母后的印象实在是太少太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可是此刻,看着宣宗的背影,宋子渊知道,父皇是不开心的。

在宋子渊知道之前,计划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宋子辰会被封为楚王,也是父皇的一步棋。将楚王送去湘楚,故意在派去些人在楚王和顾家只见牵桥引线,埋下这叛乱不臣的二心。然后等到一个最好的机会将这根绳索引爆,拿着火种引爆的人就是父皇自己,而站在局中的首当其冲受害的人中就有他自己的儿子,纵使是他不喜欢的女人所生,那剪不断的血缘却始终存在,无可转移。

宋子渊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局,他在这其中所起的作用就是配合父皇唱了一出戏,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父皇的去处,最后将整个朝局弄乱。在这之中,也有他的私心,他想趁着这个时候把贪官污吏,结党营私的人一筐打尽。

他有问过父皇,这样是不是有些疯狂。

父皇笑着说,只有这样,才能将顾家全数拔掉,不给后人留任何置喙的余地。不然,你想要怎样除掉顾家?

是啊,顾家家大业大,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早已经数不清理不清,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根本没有办法从根部全部拔起,还不惹出各种声音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谋逆的罪名。一旦顾家搭上谋逆的罪名,这所有的关系都会自动脱落,大家都会巴不得要和这些关系脱得干干净净,一毛不剩。

楚王是顾家最名正言顺的可以扶持的正统血脉,只要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了这棵种子,只要有看似成熟的机会,还有适当的挑唆,对最高处的权利的渴望会让人迷失了心智,会忍不住想要赌一把,赌赢了就登上至尊之位,从此万人敬仰,后世永记。

父皇每一步棋都走的很成功,分毫不差,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父皇的计划如约进行,柏丞相请辞,顾贵妃多次三番过来挑衅,楚王进宫……

所有的事情都是分毫无差,就连最后的奏章都早已经提前备好,放在密室之中,却在最后的关头全数推翻。

宋子渊想,这或许就是帝王之爱了吧。

父皇利用了楚王,用楚王为自己最爱的女人报仇,却又在最后的关头,因为楚王,决定放下最初的执念。已经被烧为灰烬的圣旨再也无法复原,也永远不会有人再知道,这封圣旨下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往后人们只会知道,湘楚曾经的望族顾家因涉及巨大的贪污案,家产全数被抄家充公,家人被押送到宁古塔流放,从此再无半分音讯。至于宫中的顾贵妃,也因病去世,因家中获罪,葬礼从简。两个月后,楚王因公事暴毙的公函会传往各个地方,尸体最终安落在了长安城外一处不知名的孤山上,那里会有绿树环绕,青山流水,鸟鸣花香。

至于,这一场所谓的打着清君侧的谋逆案件,最终都将被掩埋。

公元2016年,帝都大学晋史研究学所。

“哎,你怎么还在看着这个啊。”

“我查出来那个青玉双英佩是谁的了。”带着眼镜的少年面带得意的往上推了推眼镜道。

“谁的啊?”另一个少年并没有想要知道这些,可是他也不忍心打断这位少年的好奇心。

“是楚王宋子辰的。”

“就是那个在大晋风云榜排名第六的楚王宋子辰?”

“正是!”

“你是怎么找到的啊?”原先有些不在意的少年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好奇心,“这个楚王也真是,所有书中信息都少的出奇,我导师说他当初研究晋史的时候,大部分的人物都已经被颠来倒去的研究了好多遍,他还想推陈出新研究一下楚王宋子辰,结果你知道怎么了吧?。”

戴眼镜的少年眯着眼道,“结果,翻阅了所有的资料,就只有短短加起来不到两百字的描述。”

“哎,你怎么知道啊?”

“拜托,我的晋朝军事制度也是跟着你的导师上的啊,这些我都听他说过啊。”

“好吧好吧,这些你知道,那就说些你不知道的,你知道为什么楚王只有不到两百字的描述,却能有这么高的排名吗?”

戴眼镜的少年这才又提起的兴趣,看着坐在书桌上晃着腿的少年问道,“哦?为什么?”

“因为……”少年摇头晃脑的故意拖长了声音,最后看戴眼镜少年要拿厚厚的晋史来砸人的时候,才终于将最后两个字吐了出来,“神秘!”

戴眼镜少年翻了个白眼,将厚厚的晋史扔在了旁边少年的怀中,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全部塞进书包,向门外走去。

“哎,你走哪里啊?”坐在桌上的少年从桌上下来,揉揉放在被砸的肚子,又赶紧检查检查晋史有没有被砸坏,一抬眼就看到同伴已经走出门口。

“我去图书馆,不想和无知的人待在一起。”戴眼镜少年的话从走廊里飘了过来。

“走都走了,还要讽刺我一句,哼!”

戴眼镜的少年走到图书馆,熟练的走到一个角落,准确无误的从书架上找到几本书,走到固定的位置,将书本摊开,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摊开铺在桌上,对照着书本,伏在桌前,在本子上抄写着什么。

“宣宗十八年,大皇子宋子辰…….”

…….

“宣宗二十一年四月,楚王治理湘楚尽心尽责,此次因公故去,朕甚悲痛,特敕封敬孝二字,以慰亡魂。”

楚王逝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晋。

但是,并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位皇子殿下,许多人都不过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一些谈资,说说生在帝王家也有寡命享不了福气的,说说自己曾经也似乎见过楚王殿下一面,说说记得这个楚王似乎还不错,却也仅此而已。

唯一还能记得楚王的,就剩下那几个人,却谁也不能说出口。

楚王下葬的时候,宋子渊和胡牧歌都在场,事实上,也就只有他们在场。他们看着在冰棺之中还保存完好的楚王,穿着高领楚王蟠龙朝服,头发高高束起,手执王侯玉牌,静静地躺在冰棺之中,然后被放入土中。

楚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失血过多的脸被涂上了胭脂,看起来面色依旧红润,看不出任何痕迹,脖颈上的伤疤也被厚厚的水粉和高高的衣领遮挡,一切都符合因公故去尊贵模样。

宋子渊和胡牧歌看着冰棺入土,一铲一铲的土盖在冰棺之上,渐渐地冰棺变得昏暗,不在像方才那样晶莹剔透,楚王的躯体也渐渐看不清楚,最后连一点轮廓也看不清了,全部都被掩埋在了土中。

最后,他们倒了酒,上了香,转身离开。楚王便这样,真的从世间消失。

“这几日,你一直跟着筛选考核新晋官员,可还好?”下山的路上,两人刻意走的慢,能抽出时间闲聊几句。

这也是自那次事件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之后朝中之事众多,宋子渊每日忙的不可开交,胡牧歌也终于领了实职,被分配到了户部去参与新晋官员的选拔调配。经过连续几次的大事情,朝中官员数量锐减,急需储备大量的人才,户部的任务最重,首当其冲,每日都在处理各个部门提交过来的用人计划和用人需求,还有各种催促。

忙碌之下,胡牧歌也就没有时间去细细询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何变成现在的局面,也没有时间和子渊私下见面。他虽不明白到底为何一个所谓的谋逆案子,最后变成了顾家贪污,楚王是完全脱离,可是他知道这样,日后的史书之中,楚王定然不会成为一个罪臣。

胡牧歌以为这是陛下为了楚王的名声才这样做,或者说是为了宋家的名声才这样做,毕竟他是君主,自己的儿子谋逆,无论如何说起来似乎都不是那么的好听或者光彩。

他有问父亲,可是父亲,却不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看法,父亲在把天牢中的那些贪污臣子的案件全部审查完毕之后,就请了病假,前去寺庙静修了,已经一个半月了,自己好几次去庙中想要拜见父亲,父亲都不接见。

胡牧歌问过母亲永平公主,父亲为何这样?

母亲回道,父亲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吧。

失望?对什么失望呢?胡牧歌觉得对于楚王的这件事情,陛下处理的很有仁慈之心,连身后的名声都替楚王考虑了,父亲又是对什么失望呢?

贪官的案子是交给父亲处理的,每一桩都得到了应有的处罚,这桩案子之后,宣宗、子渊、父亲、大理寺卿包正义都得到了极大的拥护,大家都称赞他们心怀公正,为国为民。这件事,处理的很圆满啊?

胡牧歌不理解,他知道这些或许子渊能够帮助他解释一二,可是他现在却不知该怎么跟子渊开口,他觉得两个人好像中间隔了很长很长的一道峡谷,越不过去,爬不过去。

“牧歌?听到我问你的了么?”

宋子渊见胡牧歌似乎在走神,又询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