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欢乐,宋佳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各种见闻趣事,宋子渊和胡牧歌不停地捧哏逗趣,三人吃完都觉得身心俱畅,肚皮鼓鼓。
“好久都没有吃这么多了~”胡牧歌躺在椅背上,揉着肚皮笑道。
“所以,待会儿去放放血,消消食。”宋子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用眼神给宋佳人了一个暗示。
宋佳人原本也懒得站起来,一看到宋子渊给的暗示,立马鲤鱼打挺似的站了起来,道,“对,牧哥哥,快去结账吧,待会我们出去走走,还能多逛一会儿。”
胡牧歌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从椅子上起来,宋子渊和宋佳人在后边幸灾乐祸的跟着,见他结了账,三人便一同出了山水阁,继续沿着东市走走看看。
刚出山水阁,宋佳人就欢快的一溜烟小跑到前边的小摊上翻翻捡捡,完全不知疲倦似得,惹得之前还担心她一路劳累的宋子渊跟在后边,哭笑不得。
“我之前还担心她一路上舟车劳顿,在马车之中放了舒服的软塌,想着吃完饭就可以直接送她回宫,结果这丫头竟然一点都觉得累,看起来比你我都还有精神一些。”宋子渊看着宋佳人的背影笑道。
“可不是嘛,跟她比起来,我们看起来更像是赶了许多天路的人呢。”胡牧歌打趣道,不过他心中此刻想的却是,他们两人确实是在赶路,还都是在黑夜的刀尖上行走,自然更累。
宋子渊理解了这话背后的意思,拍了拍胡牧歌的肩膀。
“对了,子渊,我昨日去见过父亲了,父亲说过了这个月会给陛下和你一个答复。”
胡牧歌看着面前的青石板路,有些石板已经碎裂,在破裂处竟然长出了一些嫩小的草芽,一不留神就被过路的行人踏了个粉身碎骨,青石板上也只留下一些淡淡的青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父亲还说,这些日子心魔重,不愿去羽林营。”
他确实想要再劝一劝父亲,因为他感觉到子渊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可是父亲态度坚决,见到父亲越来越佝偻的背,胡牧歌不忍心再去说些什么。
宋子渊心中有些遗憾,可是他不愿看到牧歌自责的样子,就笑了笑道,“那就等太尉的回复了,今日难得放松一下,我们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胡牧歌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前边,却发现宋佳人不见了。
“子渊,你可有看到佳人?”
宋佳人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四处查看,也没有找到她的背影,长安城鱼龙混杂,若是被人知道了宋佳人公主的身份,定然会有各种危险,一想到这一点,宋子渊开始有些焦急,小跑了起来,紧张道,“我们朝前看看,兴许还在前边。”
“别担心,佳人长大了不少,定然不会有事的。”胡牧歌紧随其后,虽是安慰语气,面上也变得紧张起来。
关心则乱,两人只顾着向前去,却没留意到身后。
原来方才两人正在聊天的时候,宋佳人回过头去,恰巧看到之前路过的店铺门口突然围了一堆人。宋佳人原本想拉上他们两人一起看热闹,可是见他们聊得火热,就没有打招呼,自顾自的去凑热闹去了。
奋力挤到人群中间,宋佳人看到一个白发老奶奶倒在地上,手中篮子里装的鸡蛋也都碎了不少。周围不少人围了上来,却没有人上前扶这个老奶奶一把,宋佳人气愤不过,立刻就要上前扶她起来,刚迈了一步,就被旁边的一个路人拉住,“小姑娘,别去,这个事情,你可别掺和。”
宋佳人止住,问道,“是什么事情呢?”
路人指了指这老人旁边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轻声道,“这个老人啊,是挡了人家这家店的发财路,这家店可是东市鼎鼎有名的大店,他家的丁掌柜没人敢得罪。”
“一个老妇人,怎么会挡了这个大店的发财路呢?”宋佳人不解。
“这老奶奶就是在店旁边卖点鸡蛋,确实是挡不了多少财路,可是人家丁掌柜说挡了,那就是挡了,谁还敢说些什么呢?”
“这没有人管管这个丁掌柜吗?”宋佳人气愤道,“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欺压普通百姓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王法!”
那路人正准备扯住宋佳人的袖子,示意她小点声音,免得被听到惹来麻烦,却听到身后传来了更大的一声,“说得好,天子脚下,恶商这样欺压百姓,实在是没有王法!”
宋佳人一听有人肯定自己说的话,立刻朝这人身边走了几步,用力的对着周围围观的群众点头。
方才那路人见自己身边一下子窜出去两个冒头人,赶紧悄悄的朝人群之中退了几步,想要撇清和这两人的关系。
“你们这群人,都在这里指指点点,竟然还没有一位小姑娘有见识。”方才一马当先站出来的男子弯腰将老奶奶扶了起来,完全无畏于面前的几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的眼神,坦然道。
周围的人虽面上有些讪讪,却还是迟疑不敢上前。
“小姑娘,过来扶着一下老人家。”那男子将老人家递到宋佳人手上之后,小声交代几句,便向前捡起地上的篮子,将还是好的鸡蛋捡起来放入篮中,叹息道,“真是糟蹋东西,这么好的鸡蛋,竟然都这样浪费了。”
宋佳人将老人家扶到一处树荫坐下,见那男子正在召唤她过去,便赶紧过去从男子手中接过篮子,回到树下。
男子见宋佳人和老人家都坐在安全的位置上,笑了笑,扭过头去,指着地上已经碎掉的鸡蛋,道,“叫你们管事的出来,我们好好算算账。”
人群哗然,这人看起来是想要公然和丁掌柜叫板了,实在是太不要命了。
老奶奶见这位男子还要讨个说法,赶紧想要站起来,拦住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孩子,回来,这个人我们惹不起......”
宋佳人努力分辨了一下,终于明白这个老人家说的什么,便拍了拍老人家的手,道,“老人家,我们是在讨个公道,若是今日我们不讨回这个公道,便会让他以为这个地方都是他说了算,以后还会有别人继续被欺负,我们现在这样做啊,不仅是帮您,更是帮以后的人。”
“说得好!”人群中又走出一年轻人,站出来鼓掌道,“这位姑娘说得好,公道就是要自己争取回来,若是今日我们放弃了,屈服了,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欺负,若是将来真的有一天,是我们自己或者至亲之人被欺负,诸位难道还会沉默么?还会继续做一个看客么?”
“那不是欧阳亭么?”
“哪个?”
“你竟然不认识,就是上次大闹京兆尹府的那个学生,看看,有印象了么?”
经过上次金生案子,欧阳亭在长安城中倒还有了些影响力,不少人都认识了他,所以他一说话,就有了几个人回应。
“欧阳公子说得好,我要站出来,为老人家讨个公道!”
“老人家就是在旁边卖个鸡蛋,一没有拦着客人不让进去,二没有挡在店门口,凭什么不让卖鸡蛋啊?我也站出来,一起讨公道!”
“就是,这店是卖布的,人家卖个鸡蛋,又不妨碍,怎么就不行了,我也替老人家讨个公道!”
陆陆续续站出来了四五个人,欧阳亭带着这几个人走到方才那名男子身边,拱手道,“兄台好仗义,我等来晚了!”
“有心便不算晚。”那男子拱手回道,方才宋佳人和欧阳亭的那番话他都听到了,这两位单是观看言谈举止,一个明显是大家小姐,一个明显是世家公子,却都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普通百姓站出来,实在是值得敬佩。
几个壮汉突然向两边走开,丁掌柜走了出来。方才他就站在二楼,透过窗户看了下边发生的事情。原本他是不打算下去的,可是看到欧阳亭出来了,还一下子就煽动了好几个人站出来,他就不得不下去了。
欧阳家原本是已经没落的家族,可是随着上次的朝中的一番大整治,以清廉著称的欧阳世家立刻就水涨船高,重新回到了世人眼线。
楼下其他人丁掌柜不在乎,可是这欧阳亭,他却不能不顾,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搭上欧阳家,也算是一件好事,思及此,丁掌柜笑意盈盈的走向欧阳亭,拱手道,“欧阳公子怎么来了这儿,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来来,里边请,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个清白,何必还要进去呢,掌柜的,就这点小事情,咱们就在这儿解决了吧。”那男子打断丁掌柜的话,这丁掌柜刚露面就直奔欧阳亭,分明就是别有意图,若是叫进去,谁知道这件事情还能不能解决。
“就是啊,就在这说清楚。”有人附和道。
欧阳亭见大家都反对,便也开口道,“掌柜,今日大家都在外边,便在这里说清楚吧,单独叫我一人进去,实在是不合适。”
丁掌柜看着欧阳亭,眼中透露着了然,踱了两步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处理好这件事情,欧阳公子,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有劳掌柜了。”欧阳亭回道。
“好,这位老人家在我家店铺旁边卖鸡蛋,有客人顺手买了鸡蛋就进了我家布坊,鸡蛋上的一些脏物就蹭在了我家干干净净的布匹上,你们说,这样的布我还要怎样卖出去?”丁掌柜见众人哑口无言,面色得意,继续道,“二来,我们原本是好言好语劝说老人家离开,可是老人家就是不走,这街上这么多位置,为何偏偏要在我家店铺旁边呢?这老人家自己摔倒,还把鸡蛋碎在了我家铺子前边,耽误了我家这么久的生意,我该找谁赔呢?欧阳公子,你说说,我说的有没有理呢?”
欧阳亭一时噎住,这丁掌柜嘴上功夫厉害,分明是他的过错,现在经他这么一说,竟然还是老人家的不对,他反成了受害者,欧阳亭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宋佳人虽离得远,这丁掌柜的声音却都听得清楚,小声咒骂了一声,“奸商!”
围观的众人经丁掌柜这么一说,原本都觉得老人家可怜,现在心中竟然也有些摇摆,都盯着欧阳亭和那男子,看他们怎么回应。
只见那男子哈哈大笑,“一向听闻商人尖嘴利舌,这丁掌柜果然嘴上功夫了得。”
丁掌柜面上还是那种八面玲珑的笑,心中却止不住的得意,这群人在他看来都嫩了些,自己什么人没见过呐,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结果这男子接下来的话,就让这位丁掌柜面色瞬间铁青。
“丁掌柜既然要算细账,那我就一起算算这笔细账。”男子指着地上的已经碎了一地到处流淌的蛋液,叹息道,“丁掌柜怕是不知道,这些鸡蛋可都是要孵出小鸡的蛋,一颗蛋以后都还能长出母鸡来,母鸡还是能孵出小鸡,小鸡还能继续生蛋,长大后还能继续孵出小鸡....敢问丁掌柜,你赔得起么?”
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纷纷为这位男子的机智喝彩助威。宋佳人激动地站起来鼓掌道,“好样的!”
丁掌柜盯着面前的男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狠意,可是见欧阳亭还在旁边,只能忍着道,“好汉莫要强词夺理,照你这般说来,这市集上每一个人卖的鸡蛋都是无价之宝了,这大家以后都吃不起鸡蛋了。”
“那为何丁掌柜铺子旁边的空地就格外金贵,不能让人摆摊呢?丁掌柜是付了什么天价买下来了么?”那男子继续回击道。
“丁掌柜,这位兄台所言有理,你并未买下这一块空地,又为何不能让人在此摆摊呢?再者,可能丁掌柜在楼上看的模糊,方才就是这些护卫动手推搡了老人家,老人家才摔倒在地,在场诸位是都可以作证的。”欧阳亭劝和道。
丁掌柜面上犹豫片刻,终于从袖中掏出一钱银子,递给了欧阳亭,道,“这都是看在欧阳公子的面上,这一钱银子都够买两篮的鸡蛋了。”
那男子还想要说些什么,欧阳亭悄悄拦了一下,道“既如此,丁掌柜已经赔了老人家钱,我们也就没有什么要再说的了。”
好戏看罢,人群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