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回 环 三
作者:方五斜七      更新:2019-08-04 19:20      字数:6164

西北褐灰山。

西北之地常年受风沙侵袭,大部分地方都是干旱少雨,只有褐灰山东坡气候湿润,西北之地唯一的一片树林便在东坡之上。

然而此时这片林子并不安静,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兵刃相接的声音。林中有两波人正在奋力厮杀着,土立、土渐萧带着数百沙匪将土良、土渐云、土渐雷、土渐风四人团团围住,打算将他们灭杀在这片林中。

然而土良四人并未坐以待毙,土渐云持刀与土渐萧斗得难解难分,土渐雷身上带伤嘴角带血瞪大眼睛艰难抵挡着步步逼近的土立。一旁土渐风头发蓬乱满身鲜血挥着大刀一边护着重伤的土良,一边奋力杀着围上来的沙匪。

四人虽暂时能抵挡一阵,但他们都知道如此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

土立长土渐雷一辈,功夫也是远高于他,与他对敌便如猫戏耗子一般。土渐萧的岩铠功、西北刀功均在土渐云之上,中原功夫也颇有造诣,土渐云与其对敌顷刻间便落了下风,只能堪堪抵挡着他的攻势绝难回招。

此时一旁林边有一人正快步奔来,这人虽快步奔走面上表情却一副懒散相,嘴角叼了个草叶看起来便如个痞子。

此人正是点金手无财冯古。

他远远看着前方相斗的几人心中急切不已,无论脚下动作多快也觉得奔的慢,恨不得如一阵风一般飞过去。

跑了几步他灵机一动想起了长青经上的一招,内力一动口中大喝一声:“风起!”

忽地一阵疾风猛地袭来,身子一轻便被狂风吹飞了起来,向着打斗的几人坠了过去。

“嘭”的一声,冯古摔在了几人中央。

见从天上忽然掉下来个人,打斗的几人顿时停下了手上动作,均凝神看着来人。

原本嘈杂的林中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冯古身上。

冯古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抬眼看了几人一眼,见他们都瞪着眼睛盯着自己心中一阵发虚,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冯古眼神飘动不知该落在何处。

忽然,土立脚步一动伸手作爪向他抓来,土渐萧眼神一瞪看准冯古颈项挥刀便劈。一旁土渐云凌空一跃双腿直踢冯古面门,土渐雷瞪了瞪铜铃般的眼睛,挥拳直击而出。

就连站在远处的土渐风也抡刀扫开身旁沙匪,拧着眉头咬牙向着冯古砍来。

场上原本互相厮杀的五人如今齐齐向冯古杀来!

土立、土渐萧之所以对冯古出手,是因为他们一家一直忌恨中原人,方才他们正与土渐云等人打得火热,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痞里痞气身穿中原服饰的人,怎能不让他们心生怀疑?

这人老实站在一边也罢,竟然还拦在他们中央,土立二人想也不想便认为他是土良一伙,出手便向其攻去。

土渐云、土渐雷、土渐风之所以对冯古出手,是因为他们刚才见到花关溪倒在了一旁林边,片刻之后竟消失不见。花关溪消失后没多久冯古便奔了出来,三人脑筋一转便认为冯古捉了花关溪,此时过来是打算捉他们,所以打算趁他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冯古一见所有人都向他攻来心中顿时一慌,脚下步伐一动晃着身子向一旁躲去,一边躲闪一边高声喊道:“我是冯古,你们哪边有个叫土渐三的!”

几人均是一愣,心中均想他们晚辈之人都是叫“土渐”什么的,叫章、风、云、雷、萧、蓉的都有,可是就没有叫土渐三的。

忽地土渐风眼睛一亮,想起来花关溪曾经说过她有个兄弟叫作冯古,其人慷慨非常还给了她许多金银,心想难道就是这人?

他眼睛一转心中又想,自己叫作土渐风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别人都叫他三子,冯古说要找个叫土渐三的,一定是将自己名字记混了。

想明此点土渐风连忙收了招式,高声喊道:“大哥、二哥,来人是花关溪朋友,莫要伤了他!”

听他喊声土渐云顿时便明白过来,但招式已经用老要想收招已是不能,侧眼一看土渐萧正站在自己身旁,心中一喜,一扭腰身方向一变向着土渐萧踢去。

土渐萧虽攻向冯古但一直在防着他,见他忽然向自己攻来,脚步一顿连忙收招横刀抵挡。

土渐云双腿踢在他刀面之上,身子借着后弹之力凌空翻了个身,接着挥刀向着土渐萧砍去。

土渐萧侧身躲过他的大刀,抬腿出脚向着他面门踢去,两人拳来交往又一招一式斗了起来。

土渐雷一听来人是花关溪朋友立刻收了招,见一旁土立正向冯古抓去,挥刀便向着他双手砍去。

土立见他大刀携着疾风砍来也不敢掉以轻心,招式一变又向土渐雷攻去。

他们二人也砰砰打了起来。

土渐风回头一看,一旁沙匪已经走到土良身旁,眼睛一瞪回身挥刀向着他们砍了过去。

刚才所有人都向冯古攻来,转眼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了。

见所有人各打各的冯古长舒一口气。

他四下看了看,心想自己来这西北大漠是为了救土渐三的,但土渐三是哪个他又分不清楚,心中盘算半晌决定上前找人问问看。

他本想问问土渐云,但见他挡着土渐萧大刀甚是不易,犹豫片刻便就作罢。

转头看向土渐雷,见他“嘭”的一声被土立击飞一旁,默默摇了摇头。

最后看向一旁的土渐风,他倒是没什么,周围都是些杂兵杂将。

冯古抬步走了过去,伸手一弹射出七八枚金镖,几名沙匪“啊啊”几声便倒在了地上。

沙匪一下少了七八人土渐风压力顿小,伸手擦了擦汗,看向冯古说道:“多谢冯兄弟!”

冯古见他称自己兄弟,问道:“你认得我?”

土渐风喘着粗气说道:“我叫土渐风,花关溪同我提起过你。你为何在这里,花女侠呢?”

冯古听到土渐风的名字眼睛一亮,说道:“对对,是土渐风,花关溪有事先走了,她让我来救你们。”

说着看向场上四人,问道:“他们里面谁跟你一伙的?”

土渐风吹了吹披散下来的头发,说道:“挨打的二人。”

冯古看了看土立和土渐萧,问道:“那二人谁更厉害?”

“年纪大的厉害。”土渐风说道:“冯兄弟你还是走吧,莫要连累了你。”

冯古也不听他说话,脚步一动窜到土立身前,运起长青经上的功夫挥掌便向土立胸口拍去。

土渐雷见他冲了上去心中一惊,想要伸手拉他已是不及,口中急道:“冯兄弟小心!”

见他攻来,土立内力一动身旁土沙向他身上覆去,瞬间便形成一层坚硬铠甲,口中“哼”了一声,说道:“不自量力,可知道土族岩铠功可防天下兵刃,更何况空手……”

他话还未说完便“嗖”的一声倒飞了出去,接着“嘭”的一声撞断一棵两人怀抱的大树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土渐云、土渐雷、土渐风均是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痞里痞气的小子如此厉害,竟然一掌就将土立击飞一旁。

土渐萧则是神情一紧心中一阵焦急,皱眉向着倒在地上的土立望去。

只见土立缓缓站了起来,“呸”的一声吐了口血水,长吸两口气面色凝重说道:“萧儿小心,此人是木族人。”

听闻此言土渐萧心中一颤,他自小便听他父亲说过,如遇木族人千万不可与其对敌,能逃便逃,如若硬战必输无疑。他当初还不以为然觉得夸大其词,如今看来木族功法却是厉害,竟然不惧土族岩铠功。

木族功法讲究身合万物,不仅对风花草木了如指掌,对人体研究更是透彻。他们的功法往往直击肺腑,靠着内力震动心脉,不管你是赤身裸体还是穿着厚重铠甲,对于木族人都是一样。

土立站起身来并未再攻,负手站在一旁眼睛盯着冯古。

土渐萧见他停了手,一个闪身跃至他身后束手而立,一旁围着的沙匪见老大都停手了也都停了下来。

刚才还激烈厮杀的两波人转眼间便停了手,各自站在一侧沉声不语,所有人都明白如今孰胜孰负的关键便在于这个痞里痞气的中原人。

嘈杂的林中又恢复了平静,日光自树叶间隙中射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块块光斑。

土立定了定神面上随和一笑,对冯古说道:“这位兄弟,看你衣着是中原人,既然是中原人犯不着趟我们西北这淌浑水吧?”

冯古看着他不说话,心中想着如何带几人走。

他虽然可以与土立斗上一斗,但土渐风几人看起来实在不争气,能不能指的上还难说。而且他们还带了个重伤之人,要是耽搁下去他们几人的命能不能保住不好说,但这个重伤之人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

土立见他不拒绝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兄弟是木族之人,正所谓五族同气连枝,你来我西北我也不好不表示一下,这样,金银你随便说个数,我要是皱一下眉便不算是西北之主。”

此时他已经将自己算作土族族长了。

听他如此说,土良等人均是心情忐忑望向冯古。

冯古听他说的烦了,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水囊,走过去俯身捡了起来,打开水囊塞子伸出手指向里面搅了搅。

场上所有人均是面带不解看他动作,心想中原人事情就是多,喝个水还得用手搅匀了。

冯古搅了两搅,接着将水囊一把撕开,只听“嘭”的一声,一个金坨砸在了地上。

他用脚向前一踢,说道:“我来了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算是见面礼了,你要是觉得少随便说个数,我眉头要是皱一皱便不算是点金手冯古了。”

见他漏了此招,场上人均是震惊不已,心想此人有如此功法还在意什么金银,钱财对于他不过是一滩水而已。

见他如此土立便明白他是决意要站在土良一边了,面色渐渐寒了下来,沉默半晌冷言说道:“年轻人不知好歹,莫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着内力一动右手一挥,七八根土刺忽地自身旁地上窜出,“嗖嗖”几声向着冯古刺了过去。

土渐雷见他面色不善一直在防着他,见他忽然发难,手上用力一握抡起大刀向着土刺砍去。

“咔咔咔”,土刺被大刀一砍顿时化作齑粉。

土渐萧见父亲动了手,脚步一动挥刀向着冯古砍去。

他心中合计此人是木族人,要是不能迅速解决掉难免要处处掣肘,不如先助父亲把他杀了。

一旁的土渐云见他身子一倾便知他心中打算,抬手出刀“啪”的一声将他的刀荡到一旁,身子一转挡在他身前,说道:“莫要选错了对手!”

土渐萧没想到自己的刀被他半路拦了下来,心中顿时一阵恼怒,手上用力一握,挥刀向土渐云砍去。

两人又砰砰打了起来,此时场上依旧是土渐雷对敌土立,土渐云与土渐萧厮杀着,土渐风护着土良砍杀着围着的沙匪,只有冯古没有敌手茫然站在场中。

他心想既然土立是这里面最厉害的,自己当然要与其对敌。于是目光一转看向一旁土立,运足了内力抬起手掌随时打算寻隙击处。

他虽然还没动手,但土立见他如此动作心中还是一颤,眼睛时刻盯着他,生怕他再如刚才一般突然来上一掌。

土立一分心土渐雷倒是轻松了些,本来被压着打,如今也能回上几招。

冯古盯着看了半晌,忽见土立身子一侧以后背对着他,神情顿时一振,心想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挥掌便向土立后背拍去。

然而土立如此做不过是引他出手而已,一见他动作立刻回过身来,体内内力流转双手凭空一挥,地上沙土立刻聚成一团向着冯古便扑了过来。

冯古心知中计,招式一变向着一旁躲了过去。

“噗”的一声,沙土击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缸口大的坑。

冯古额上渗出冷汗,心想这招倒是刚猛。

不待他多想,几根土刺“嗖嗖嗖”自他落脚处又刺了出来。

冯古身子凌空一翻堪堪躲了过去,眉头一皱心想此人招式实在难缠,想要近身都不可能,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边左右挪动躲避着土立招式一边思索应对之法,忽地脑筋一转心中有了主意。

只见他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向后跃出数丈,口中大喝一声:“根生!”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上的草木随风一晃,扎在地里的根系暴长数丈,瞬间将地面浮土紧紧握实。

他一见功成立刻挥掌向着土立拍了过去。

土立见他攻来内力一动打算继续控土击他,可是无论他如何操控,地上的土石依旧稳稳贴在地上。

“嘭”的一声,土立被击飞一旁将地面砸出个坑来。

冯古这次不会等他慢慢站起来,脚步一迈来到他身前,伸手凭空一挥,一旁树上的树叶齐齐向土立射去,便如飞镖暗器一般。

土立见满天树叶向着他击来心中顿时一紧,忍着腹内翻涌的血气一挺身子站了起来,脚尖一挑将地上一把大刀挑至手中,接着迎空挥舞将自身防的水泄不通。

“啪啪啪”数声过后树叶掉落一地。

冯古见他如此快的刀功心中一凛,脚步往地上一点退出去七八丈远。

土渐雷见冯古没有后招,挺刀前冲挡下了持刀攻来的土立,两人刀来刀往斗作一团。

冯古看着二人打作一团,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带几人走。

刚才他退了几步正好在土渐风身旁,伸手一弹射出几枚金镖,将几个沙匪击倒在地,然后向土渐风靠了靠,开口问道:“附近可有马匹?”

说话之间目光一扫,见一旁林中倒着七八匹马,这些马均是脖子被割断而亡,显然是沙匪不让他们骑马逃走故意割的。

不待土渐风回答,冯古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找找吧。”

说着眼睛一闭一睁,只见原本黑色的瞳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色,白色之中飘着团团白雾如同天上的云朵。

木族云眼功法,可于千里之外操控鸟兽。

土渐风向他看去,见他眼中一片白吓了一跳,心想这人又要使什么古怪招式。

他四下看了看,见土立依旧与土渐雷打得火热,摇了摇头继续砍杀围着的沙匪。

过了半晌林中隐隐传来“轰隆~轰隆”之声,声音由远及近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场上厮杀的几人察觉到了异样,均停下了手上动作各自站在一旁抬眼四下张望。

“扶起老爷子,准备走了!”冯古对土渐风说道。

土渐风一愣,问道:“如何走?”

他虽心有疑问,但还是按照他说的扶起了土良。

冯古依旧抬眼望天,缓缓说道:“听我号令,你们便翻身上马!”

土渐风眼睛一亮,心想还是中原人有本事,竟然安排了马匹。

声响越来越大,感觉地面都要被震得裂开一般,土立、土渐萧持着刀警惕地提防周边树林。

忽然冯古侧脸看向土渐风,高声喝道:“上马,速走!”

土渐风刚想问马在何处,便见一旁林中忽地一阵烟尘荡起,自其中冲出来数百只双腿狂奔的大鸟!

这鸟比人都高,两条粗腿赶上常人的腰,相对粗腿来说身子却小了些,只有水缸大小,一条蛇一般的长脖子向前伸着,不是马鸟更是何物?

在西北马鸟数量本来就不多而且还生性怕人,所以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此多的马鸟。见一群马鸟奔驰而来,场上几人不由得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不小心倒在了地上被马鸟踏扁。

土渐风看着狂奔不止的马鸟心惊不已,拧着眉头看向冯古,急道:“你是说让我们骑这玩意!”

冯古伸手拉住一只马鸟翅膀,身子一翻便骑到了上面,高声回道:“快!”

说完一溜烟没了身影。

土渐风心颤不已,张大了嘴巴不知该当如何。

还是土良有见识,快语说道:“快骑上去!”

见父亲都发话了,土渐风咬牙伸手拉住一只马鸟,一用力将土良甩到了背上,接着身子一翻骑了上去。

这马鸟也是厉害,背上骑着两人腿都不带打弯的,撒开爪子向着林中快步奔走,掀起了一阵土灰。

一旁土渐雷、土渐云见他们三人都骑马鸟走了,略微犹豫也各自抓了只马鸟翻身骑了上去,一阵烟尘荡起两人也已消失无踪。

轰的一声,一群百十来只马鸟便已跑没了人影,留下一片杂乱脚印。

等到马鸟跑没了身影,土渐萧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向一旁黑衣沙匪喝道:“快牵马!”

起初他们担心土良等人夺马逃走,早已将马匹停到了几里之外,如今再想牵过来怎么也得片刻时间。

一旁土立寒着脸站在原地,冷言说道:“不必了。”

土渐萧心中一急,说道:“为何不追,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跑了?”

土立转身向着马鸟奔过的方向看了看,缓缓说道:“在西北,没有什么能跑得过马鸟。”

说完转身向着土族城中走去,留下满脸惊愕的土渐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