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夜不见，李济和似乎变了个人，下巴犯青，眉眼间都是疲惫。

原来身在其位谋其政，做得越好，意味着要付出更多。

这副模样的李济和和她印象中雄姿英发、万千运筹在胸间的太子殿下不太像。

但是，他身上更多了些叫做人的特质，扰动着柳新的心，不安分地跳动起来，越来越错了节拍。

李济和又详细问了下昨日他们看到的刺客面相，还有他不在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柳林一五一十说了，柳新只在旁边窃窃看着李济和。

“昨日里多亏令爱，此间事了自会论功行赏。只是，还望柳尚书回去仔细些，刺客是跟着各家仆从混进鼓楼的，朝廷定当严查。”这是李济和报答柳新那一喊之恩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安排了暗廷卫跟着，果然是在监视。

李济和神色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下面立着的女孩子，想起昨日她的反应，又有些哭笑不得。

“护卫皇上皇后是臣女应做之事，不敢以此邀功。”柳新拜下，还是做出不敢居功的姿态。

毕竟，昨天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听见鼓楼有打斗声之后，当街大喊了几声“来人啊！有刺客！”

说起来她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当时情况紧急真的想不出更有效的办法。在书房里，只有柳家人和李济和。

书房狭窄柳新的声音分外清晰地传进了李济和的耳朵里。

李济和眯了眯眼睛。

柳新自称臣女时，似乎有些不熟练，声音轻轻抖了下，意外很婉转好听。

似乎他在哪里听见过这样的语调，很熟悉，又很陌生。

李济和多看了她两眼，转而摇摇头，上次见还是她三岁的时候呢。

那时她还睡着，根本不可能见过他。更别说说话什么的了。

否认了自己没头没脑的思绪，李济和就打发柳林一家回去。

柳新迈出书房门槛左转出去的那瞬间，只剩下一张侧脸在阴影下，然后远去。

！

李济和忽然想起来去安都飞虎营的时候。。在武德门前那道来自柳府马车上熟悉的眼神。

当时帘子放下的时候就是这张脸被掩藏下去。

“贺淮！盯紧柳尚书府上！”

贺淮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进来，听见李济和的吩咐，机械地应着是。

但是随后感觉有哪里不对：“太子殿下，莫非是怀疑柳家故布疑阵？”

“他没这个胆子。但是就怕他们想渔翁得利。”

李济和不多解释，随后又道：“去请太子太傅冯大人和国师来。”

如果，父皇撑不过这一关，他要做万全的准备。

李启登基之后，在位已经十九年。

南国看似已经脱离战乱，但是前朝余孽仍然在活动，甚至越来越猖狂，在各地暗中纠集联合建立起修月人组织。

早些年李启亲征，将之打散，收复了被占去的两城。本以为已经不成气候。但是，修月人竟学习起江湖人来，时不时搞刺杀，到处使坏，散布流言，动摇百姓。

在私盐案中就有他们的身影，如今更是堂而皇之地到安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伤了李启。

修月人一边骚扰李南皇氏，一边自己休养生息，顺便败坏李氏名声。

倒是显得他们无能，处处受制于修月人。

但是，李启建立暗廷卫就是为了暗中查探修月人动向。后来交到李济衡手里。

所以这次上元赏灯，他与李济衡兵分两路。李济衡带暗廷卫端了修月人在安都外十几里山沟里的一处据点，他则是带京城护卫队——武廷卫，在各个坊间把已知暗藏的修月人探子一一揪出。

本以为就算是刺杀也是和前面几次一样，单兵来犯。谁知，这次修月人竟然安排了两拨人，先前单独来刺杀的人是故意引他出去。

如果不是当时柳新在鼓楼门口大喊那几声他还在与那刺客缠斗，只怕修月人就得逞了！

他的父皇母后还有姐妹兄弟就要被一锅端。

随后就是南国国君被刺身亡，南国大乱，修月人趁机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柳新两次救李启于危急关头，未免太过巧合。

让李济和不得不怀疑，柳家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再联系自己对柳新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天命之说他是不信的。

那对这些的解释就只剩下一种——阴谋。

柳家想利用天命之说，将柳新捧向高位。说不定就会是什么神女降世之类的身份。

而柳新年纪还小任谁也不能轻易怀疑一个不过**岁的孩童能做出什么事来。是麻痹他们的最好的掩饰。

总之，柳家，心思不纯。

“太子爷……还有一件事，郑大姑娘那边……”

李济和的思绪被贺淮拉回。

“怎么？”

“属下没有发现郑大姑娘有什么不对，似乎只是……只是为情所困。但是，属下却查出郑家有探子在柳府。”

贺淮小心看着李济和脸色斟酌着用词。

其实他很同情郑眀书的，明明和太子爷两情相悦，却碍于天家和氏族的利益之争自能作罢。

太子殿下遇事的时候，她掩饰不住的在意，说无情，谁也不信的。

李济和听见郑眀书不是为人利用，也算是安下心来。听见后半句。。只觉得是朋党之争，也没有过多在意。

“那就行，不过还要留心些。她，那个样子很容易被人利用。实在不行让玉莲去她身边。”

李济和顿了顿，“还是算了吧，让有心之人抓到把柄，又是一堆麻烦。”

贺淮为着这对苦命鸳鸯叹了口气。

李济和年纪不大，但是眉心皱出来的川字已经要定型了，即使不是皱着眉，也有一倒竖纹在眉心。

“去乾华殿吧。”

他没空儿女情长。

李启已经醒了，更早些时候醒来的穆向莲正守在边上，侍候洁面。

门外尉迟瑾正梨花带雨地和杨靖央求着：“杨总管就让我进去看一眼皇上吧，我这心里实在记挂……”

李济和来时就是这么副场景。

“杨总管，差人送瑾昭容回去。”

杨总管不好处置她这属于半个主子的人，李济和却没有这个顾虑。

冷着脸直接就放下话来。

杨靖松了一口气，“瑾昭容，您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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