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对宋廿九是有印象的，启元十九年上元节，鼓楼刺杀，便是此人牵头，去而复返，善用暗器和毒药，使太上皇腹部中了一刀，有言说，至今余毒未清，身体不佳。

宋廿九是个面皮苍白，身体较小的中年男子，略一上妆，比寻常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于是刺杀时多做女子打扮，打消他人戒心。

此时身上一席粉色宫婢装扮，脸上妆容已经与血混作一团，左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握着拳，而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凌厉。

柳新半靠在李济和怀中，剑刃直对着她面上来。她不由瞳孔缩紧——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也用过同样的招数，虽然笨拙，但是极为有效！就是她杀了胡贵锋的那次。

声东击西。

李济和眉头一皱，将柳新想从胸前移开，以免受伤，柳新却并不配合牢牢抵着他的胸口。她若让开，李济和的胸口就暴露出来，此处狭窄，他几乎没有躲的余地！

他不由心急，拔剑去格挡宋廿九，却在两剑相撞前一瞬间，宋廿九露出两排牙齿，身体左旋半周对着李济和颈侧抬起了那只已经折断的手臂。上面的血已经乌黑，只怕沾染不得。

在宋廿九的手距离李济和不过两指距离时，他动作猛然滞住，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后涣散无神，倒在地上。

原来不是因为遇上李家人，而是因为遇上她……启元十九年……“皇上小心！”……

他最后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年上元节灯会，他万无一失的一镖，却被一个八岁女童窥见，于是不得不仓皇而逃。

他的脖颈上，一排牛毛细针在微光中荧荧发亮。

柳新的手还按在镯子上，因为没控制好力道，一次将所有针都扎在了宋廿九身上，一击毙命。如果没记错是六十根。

她有些后怕，再慢一瞬，宋廿九的手就伸到他的脖颈上了。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

却不再感到恐慌和恶心，只有浓浓的庆幸，庆幸她动手了。

她看着地上那具尸体，死相惨烈，久久不能回神。

“阿新，可无碍？”

李济和的声音有些急切。她目光呆滞，呼吸不畅，攥着他衣襟的手用力极了，指关节都泛出青白之色。

柳新机械地回头望向他，他还活着，还会动，伸手触摸他的脸颊，还是温暖的。

真好。

“瑾郎……”

柳新张口唤道，随后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像是要将人绑在自己身上一般。

李济和从未被人如此拥抱过，她的手指流连在他脸上时那种奇异的忍不住颤栗的感觉也不曾有过。

伸手回抱怀中娇小的人，左胸膛的位置，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鼓动着。

她方才是因为害怕宋廿九伤了自己吧……此前他问了柳新两遍是否害怕，她说不怕，是真的。

但是宋廿九使阴招的那一瞬间，她害怕了，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

害怕到，用自己不及他肩膀高的身体挡在他面前，去杀掉威胁到他的人。

“不必怕，我还在这里。”

“……真好。”

石门，再一次打开，朗日晴光照进这暗道中，露出一对相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