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爷分别调用了金、木、水、火、土从五个角度攻向那几根荧光细线构成的阵法,整个人像旋转木马一样围着阵法高速旋转起来。
楚子涵知道自己没多少本事,帮不了土地爷爷的忙,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含泪扶着身受重伤的土地爷爷。
火烧,水灌,土掩,金木撞击……
这边爷孙俩整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和刺目的亮光,那边已然苏醒过来的靓眼大王,带着众小妖冷眼旁观,还时不时地发出嘲笑声。
众小妖也齐声跟着它们的大王哈哈大笑,搞得像咏叹调的大合唱,高低起伏,绵长悠扬。
土地爷爷脚步踉跄,脸色苍白,见自己耗尽全力也解不了那个阵法,只得停了下来。
楚子涵扶着土地爷爷,让他靠着洞壁坐下。
“孩子,爷爷帮不了你们的忙啊。”土地爷爷拉着楚子涵的手,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道。
“哈哈哈——!糟老头,几根线都解不开,亏你还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天庭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靓眼大王兀自怀恨土地爷爷刚才偷袭它那一掌,让它鼻青脸肿昏迷了好半天,此时见他对那个阵法焦头烂额,欢喜得眉开眼笑。它用双手护着自己的眼珠和牙齿,免得它们又滚到地上。
众小妖张开血盆大口捧场似的哈哈大笑。
楚子涵怒气冲冲地奔到阵法前,挥剑一阵乱砍:“什么破玩意东西!欺负爷爷身受重伤!”
“孩子,回……”土地生怕楚子涵自不量力,被自己的剑法反噬,急忙唤他回来。
土地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却发现那几根发着荧光的线,竟然被楚子涵的宝剑砍断了!他急忙将漂浮在阵法中间的那根细丝收了藏好。
楚子涵被阵法反噬的力道所伤,“蹬蹬蹬”后退了十来步才止住身形,“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他没想到父亲送给他的宝剑竟然如此厉害,土地爷爷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的阵法,他居然……只是,宝剑虽然厉害,可他的能力实在太差,没办法发挥它的威力,秒杀这群小妖。
“你,你,你是谁?!”靓眼大王又惊又怒,大声喝道,“楚震元是你什么人?!”
猛然从坏人口中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楚子涵提剑站在被他摧毁的阵法前愣住了。
父亲,母亲……
被妖怪困在这黑黢黢奇怪的山洞里,除了自己和受伤的土地爷爷外,别无他人可以依靠。想起土地爷爷的伤,想起现在一老一小的孤立无助。都说没有父母的孩子像根草……楚子涵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原来眼前这少年是楚震元的孩子,难怪如此单纯善良。土地爷爷眼眶也红了。
“孩儿们,阵法已破,今晚的出场费没了。那糟老头没用啦,把这小的给我捆了带走,卖给夜叉国!”靓眼大王捂着眼珠和牙齿,气急败坏地吼道。
“捆了他卖给夜叉国!”
“捆了他卖给夜叉国!”
……
黑葡萄小妖们瞪着蓝色的大眼睛,张开血盆大口,一边复读机似的齐声呐喊,一边潮水般向楚子涵涌了过来。
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楚子涵怒吼一声,瞪着赤红的双眼,提剑向小妖们冲去。
这一回他没有再用那招避风神剑,只凭着一腔子热血和孤勇,挥剑在小妖群里疯狂地猛砍。
今天就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让你们欺辱我!欺负我和土地爷爷!
很快,楚子涵的头发乱了,衣服也破了,身上的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被他砍死的小妖的。
这边楚子涵和成千上万的黑葡萄小妖厮杀,那边秦厉云也正和蛇魔王杀得天昏地暗,邪恶的南精灵还召唤出上百个同伙,不停地对秦厉云实施偷袭。楚子涵这边要是没有生命危险,秦厉云也无暇分神照顾他了。
土地爷爷几次挣扎着想起身去帮助楚子涵,无奈身上的伤实在太重,前面破阵又耗尽了他的能量,只得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心疼地看着少年。
楚震元,楚震元……为了保住地球灵根,耗尽神元创建了异界浮屠山,保护了万千生灵,自己却魂飞魄散,现在他的孩子也生死未卜,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办?
怎么办?
土地爷爷急得四下搜寻,随手捡起几块大石头,狠狠地向攻击楚子涵的小妖怪砸去。周围的石头用完了,他就匍匐着在地上到处找。
一块又一块的石头,雨点般砸向小妖怪。
小妖怪却牢记它们大王的那句“糟老头没用啦”,根本不理睬土地爷爷的石头暗器,被砸倒后飞快地爬起来,继续围攻舞剑少年。
众小妖越斗越勇,前面的小妖被楚子涵的宝剑砍得魂飞魄散,后面的小妖立马涌上去替补。
小妖们密密匝匝挤在一起的身体仿佛像黑色的海洋,随着楚子涵的移动而不停地波动。它们蓝色的大眼睛,像无数颗在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它们的血盆大口,像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只是这些“红玫瑰”,一边齐声呐喊,一边拼命撕咬楚子涵。
竹节虫军师冷笑着向土地爷爷走去。
“休得伤我土地爷爷!”心身疲惫的楚子涵余光瞄到竹节虫走向土地爷爷,愤怒地吼叫,希望能够镇住那讨厌的竹节虫。
哪里镇得住?
竹节虫从腰间拨出匕首,阴恻恻地走向趟在地上捡石头的土地。
“啊——!”又气又急的楚子涵仰天悲愤地怒吼,不顾自己安危,提剑直接冲向竹节虫。
无数黑葡萄小妖迅速扑向楚子涵,拼命撕咬他,拉扯他,他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白西服。后面的小妖仍在擂战鼓似的高喊“捆了他卖给夜叉国”!
正在恶斗蛇魔王和上百只南精灵的秦厉云,通过楚子涵手腕处的印记感觉到了他这边的危险,立即分神发力让神光护住他的身体,而就是这瞬间的分神,却让蛇魔王逮住机会击中了他,一股鲜血从秦厉云嘴角流了出来......
楚子涵头发散乱,双目爆红,哭喊着往土地爷爷的方向砍杀,想冲出一条血路赶过去阻止竹节虫。他完全不顾自己的后背,如果没有秦厉云的神光护体,只怕现在只剩下半个楚子涵了!
就在这时,悲愤交加的楚子涵,突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还出现了变化!
一霎时,阴惨惨的洞里狂风大作,小妖们要紧急抱团才能免于被狂风吹跑。举着匕首准备去干掉土地的竹节虫终于停了下来,整个身体被狂风吹得歪来倒去,它抬头看向洞顶。
靓眼大王赶紧护住自己的眼珠和牙齿,抬头从指缝间看向洞顶。
齐声呐喊的黑葡萄小妖们不再复读那句“捆了他卖给夜叉国”,它们停止了对楚子涵的围攻,手拉手,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也齐齐抬头望着上面——
一条小龙。
长着金色鳞片的小龙,头上长着一对小龙角。
小龙冲过去把它们的智商担当——竹节虫军师一口吞下,现在,转过身来瞪着它们!
众小妖立即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大王,大王却不知啥时候不见了!与大王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十来位长老!
“快逃!”
“快逃!”
大概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被抛弃的情况,众小妖齐声吆喝着往洞口奔涌而去。
来不及了。
小龙张嘴一吸,小妖怪们像着了魔似的纷纷倒退着飞进它嘴巴。
它们长得像黑葡萄,吃起来也是葡萄味儿,好吃。
绞杀了蛇魔王的秦厉云,从手腕处的小龙印记感知到楚子涵已冲破封印。知道他已无大碍,秦厉云便不急着赶过去,继续毫不留情地将百来个躲在暗处偷袭他的南精灵,全部灭杀掉。
土地爷爷脸色苍白,笑眯眯地看着落地还原的楚子涵,喃喃道:“原来你是楚震元的孩子!他封印了你的本相,只能在危机关头才能突破。”
财大气粗的楚氏财阀,内外矛盾重重,关系复杂。楚震元这么做,倒也不失为保住孩子生命的无奈之举。
越是身处复杂的环境,越是要低调隐忍,方能保住小命。
“本相?”楚子涵刚才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听到土地爷爷的话后,激动地问道,“爷爷,爷爷,我的本相是什么?”
“龙啊,傻孩子,当然是威风凛凛的巨龙啊!”土地爷爷喘息着,露出了惨白的笑容。
原来是条龙!
楚子涵也笑了。
他不是父亲的私生子,不是!说他是凡胎肉体,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这些话都是堂兄楚胜煜胡编乱造的谎言!
楚子涵扶土地爷爷坐起来,想用自己的功力给他疗伤,又被土地爷爷制止了。
刚才看到楚子涵显本相,勇杀小妖,土地爷爷非常高兴,精神好像突然好了不少,可这种状态没坚持多久。现在,他以更快的速度变得虚弱不堪。
宛如一豆之灯,突然明亮了一下,很快就要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
沉浸在知道自己身世真相和本相喜悦之中的楚子涵,看着土地爷爷气若游丝的样子,心猛地一沉,顿生不安。
他没见过生死,只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好想秦老师此时也在场,告诉他该怎么办。
“孩子,不要哭。爷爷活了几万年,也该走了。”土地爷爷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吃力地笑道,“把这个白色的盒子交给秦处长,这个红色的交给鑫镶玉……孩子,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土地爷爷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慢慢消失不见了。
地上留下一红一白两个盒子。
“爷爷!爷爷!”楚子涵看着土地爷爷刚才躺的地方,现在却空空荡荡,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土地爷爷没有了。
秦厉云望着自己手腕上泪眼汪汪的小龙,叹了口气。希望经此一役,他能够成长起来,实现父母的遗愿。
楚子涵想起王伯曾说过,仙逝的生命体会被流星带去天上。从此,天上会多一颗闪亮的星星。
楚子涵擦干眼泪,急忙收了地上两个盒子,藏进腰间隐形空间,然后念诀点燃掌心焰,飞奔出洞。
洞外江水咆哮,从巨石上俯冲下来的江水,落进幽深的峡谷发出振聋发聩的轰鸣声。
此时的楚子涵已不是刚进洞时那个惧怕黑暗的少年,一夜之间他仿佛成长了不少。他御剑匆匆往悬崖顶峰飞去,尽力避开从嶙峋怪石后面突然探出头来企图偷袭他的凶兽。
到了悬崖顶峰,楚子涵急忙抬头看向夜空。
浩瀚的天空,月明星疏。
一颗流星拖着美丽的尾巴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楚子涵睁大眼睛,急切地在夜空中搜索。
天上的星星亮晶晶。
不知道哪一颗才是他刚刚仙逝的土地爷爷?
还有,他的父母又在哪里呢?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楚子涵望着夜空,默默流泪。
秦厉云也抬头看着流星,知道土地已经走了。
阻止几万只动物献祭的鲁大伟他们也抬头看向天空,神色黯然。
鲁大伟此时正带着清醒过来的动物回奇异农场。在今晚的行动中,他带领的这支小分队损伤惨重:死了几百只动物,躺在他怀里的罗馨儿重伤,被动物们担架抬着的莫婉清重伤,吴小米昏迷不醒。
而迷惑、鼓动动物们奔向“美丽新世界”的路灯男人玄机和他的四名下属,早已趁乱逃跑了。
楚子涵御剑而行。
他现在感觉好难受,只想快点见到秦老师,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楚子涵飞到了刚才他与断眉地鼠王打斗的地方。
土地爷爷已然仙逝,困住断眉地鼠王那块被他施了仙术的巨石,早已失去了法力,断眉地鼠王应该已经溜之大吉了。
想起来时尚有土地爷爷相伴,土地爷爷对他的谆谆教导,对他的帮助,还有爷爷慈祥的眼神,温和的声音……现在却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楚子涵不禁悲从中来,眼里又扑簌簌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