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从没有像今晚这样患得患失,就好像是踩在云尖上的人,一面看着壮丽美景,一面又心惊胆战生怕掉落下去,一切都成了幻影。
他看着身侧熟睡的苏青,呼吸清晰可闻。她的一只手臂裸露在外,将羽绒被压在臂下,皮肤在昏暗的视线中较平常显得更加白皙。
二爷温热的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感受到一丝玉石般的凉意。他小心翼翼的抚过她的手臂,然后握住她的手,大拇指指腹不由自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唔……”苏青轻哼了一声,她迷糊的眨了眨眼睛,鼻子好像有点塞住,夹杂些鼻音。
“弄醒你了?”二爷微微颔首,声音极轻。
“嗯……”苏青任由着他的大手在自己的手掌上摩挲,“不在下雨了吗?”她瞟了一眼窗外,耳朵都觉得清静了许多。
“毛毛雨。”
“哦。”她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你要干嘛?”二爷看苏青手撑着床面坐起身来,后背的脊椎骨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微微弯曲着。
欢愉之后空气仿佛都是黏腻的,夹杂着些许汗味。
“把衣服递给我,”苏青手指着床边地下散落的睡衣,她见二爷纹丝不动,又说道,“我要去洗澡……”
“……”二爷瞥了一眼触手可及的衣服,就是不拿,“大半夜的洗什么澡,明天再洗。”他欲伸手将她按回去。
“快拿给我。”她不依不饶的坐的笔直,羽绒被被她拦在胸前。毕竟是单人床,虽然比一般的酒店的床要宽一些,但是两个人躺在上面还是有点拥挤。
二爷装作听不见,突然闭上了眼睛,气定神闲道,“到浴室就几步路,要穿什么衣服,不拿。”
苏青真想自己上手,无奈中间隔着二爷,她目测了一下距离,有些气鼓鼓的继续坐着。
“你拿不拿?”她过了几秒问,说完便陷入寂静。
他不理,她也就坐着不动。
隔了几秒,二爷重重的舒了口气,睁开眼睛,看她后背露着一大截在空气中。他怕她着凉,这才反手捞了捞地面,先是抓了个空,好几下才摸到睡裙递给她。
“你也真不嫌事多。”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抬起胳膊将裙子套上。
苏青掀开被子从二爷的腿上爬了过去,坐在床沿边上,脚尖四处点了点地也没有摸到拖鞋,索性光着脚站起来。刚站起身来便踉跄了两步,二爷眼疾手快的伸手拦住她的腰,这才让她勉强站稳。
“站都站不稳了。”他的声音有些严肃,皱着眉头看着苏青。
苏青挣脱他,弯腰在沙发上翻了翻,找了一件干净的睡衣走到浴室,赤脚在木地板上碰撞出沉闷的声响,不久便响起了水声。
二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翻身下床,赤条条的站在床边,两只眼睛像是信号灯一般扫视着周围,终于在激.情之后的狼藉中看到了被衣服遮挡住的拖鞋。
水声哗然,他一只手插着腰僵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捡起地上的平角裤穿上。
他不声不响的将拖鞋放到浴室门口,苏青细长的脖子仰起,影子印在磨砂的玻璃门上。二爷磕了磕牙齿,洗了把脸回到床上躺着。
窗外依旧飘着小雨,他听到门“吱”的一声响,身体朝枕头上挪了挪,然后看着窗外。
苏青光着脚刚打开门便停住,她的几根脚趾踩到了有些硬的拖鞋上,身后的一团热气笼罩着她。她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一个小石子掉到了心坎里,苏青抿了抿唇,把脚伸到拖鞋里。
他分明,是个心思比流水还细软的人。
“洗好了?”他侧目看她,见她换了一身暗红色的睡裙,依旧是顺滑的丝质布料,相比之前的一件只是设计上有细微区别。
“嗯。”她睡到床里,背对着他,他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搂住她。
二爷头埋在她的颈后,沾染着水汽的头发散在他的脸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干嘛?”苏青用手肘戳了戳他,有些好笑道。
“我发现我买的沐浴露味道有些好闻。”他又猛吸了一口,鼻子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牛奶味的。”
“……”
苏青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狗鼻子是坏了吗?这明明是花香……什么牛奶味的……”
“那你说是哪种花?”
“不知道……”苏青侧头白了他一眼,“你想知道的话明天自己去浴室看……”
“不行,”二爷的头又埋了下去,“等不及了,要不我再闻闻。”
他乱无章法的呼吸打在她的发丝间,苏青的脖子被他弄的直痒痒,“别闹……很痒啊喂!”她的脖子朝里缩了缩。
二爷不情愿的只好作罢,将她往怀里拉,两只手臂环住她的身体,大手盖在她细长的手上,轻轻摩擦着。
“你好像很喜欢玩我的手?嗯?”苏青手掐准时机张开,紧紧捏住他乱动的手指。她像在玩游戏一样用指腹一个个的磨着他的指尖,发现他的指甲不长,确是很坚硬的弧状。
“我俩到底谁爱玩?”
“……”
二爷反手将她的手包成一团攥在手心里,称赞道,“你的手指又细又长的,好看!”
苏青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心满意足地说,“是吗?”
什么时候他们的相处模式变得这么自然。
“嗯,”二爷一板一眼道,“而且瘦不露骨,还有点肉,”他顿了顿,“像鸡爪。”
“……”
二爷哈哈笑了两声。
“大半夜的,又是牛奶又是鸡爪……”苏青瘪了瘪嘴,真不想理这个糙汉子,“你是不是饿了?”
“……”
接着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各怀心事却谁也都不愿说破。
“什么时候把花儿换了?”苏青先开口,眼眶里似沾染了夜的光泽,晶亮晶亮的,她看着窗台上的细口花瓶,突然有些想不起之前那朵名叫“青葙”的模样,隐约记得有笔直修长的茎,和狗尾巴草有点相似。
二爷像是想起了什么,释然的笑了一声,“喜欢吗?”
“随便吧……”她敷衍的应了一声,玫瑰和青葙在她眼里都只不过是房间的点缀,哪一个都可以。
“什么叫随便吧?”他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不太满意,他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苏青,你觉不觉得自己和玫瑰很像?”他的语气带着些琢磨的意味。
“不觉得。”苏青又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鬼话,不想理他。
二爷“咝”了一声,显然是对她的态度极度不满了,他的大手在她的腰上有分寸的掐了一下,苏青猝不及防来不及躲开,闷哼了一声。
“怎么就不觉得了?”二爷似乎在为他的良苦用心感到惋惜,这么好看的花本人并不领情。“你跟这花多像,都带着刺,一般人哪敢碰?”
“呵,你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呢?”苏青冷笑了一声。
“你说呢?”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别人不敢碰就你敢!”苏青也笑了一声,“你这是说你自己皮糙肉厚呢?”
“……”
苏青表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在却在想着他的话。
她再怎么带着刺也被他钳在手中了。要么等他的手心磨出茧来,要么等她包裹的刺自然脱落。
“还有力气跟我顶嘴?嗯?”二爷咬着牙齿,嘴角勾着笑,手不安分的在她的裙摆之下滑动。
“别……”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二爷看她抖了一下,哼道,“平时跟我张牙舞爪的,现在怕了?”
“没有,”苏青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佯作淡定道,“你手太冰了……”
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信。他的手一直都热得很。
“冷啊,”二爷凑近她,“嗯,那再来?”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贴着纤细的肩带,温热的唇已经在脖子前打转。
苏青背对着他朝被子里缩了缩。
二爷的手在她肚子上突然停住,将她往怀里搂紧,舒了口气,“你不想来就不来了吧。”
这样的温柔太过撩人,苏青像是融化在翠色的湖水中,心都是轻飘飘的。
“二爷,”她提了口气,“今天……你和他说了什么?”
二爷眸子眨了眨,他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那个留苏青在雨中僵持了很久的男人。
二爷感觉到苏青对他的恐惧。但是他不知道那份恐惧是因为他。
她害怕他们之间的那份暧昧会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总戛然而止。只是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份暧昧非但没有中止,反倒将暧昧激化成了事实。
“你怎么还不睡觉,当真不累?”他似乎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你累了吗?”苏青扬头看着他。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耳边传来有节奏的滴答声。想必是屋檐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掉落到地上,哄散在青石板间的小水洼里。“都没让你累着我怎么可能累?”
“……”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我想知道……”苏青转了个身面朝着他怀里,硬是将话题拉了回来,没有看他。
“没说什么。”二爷云淡风轻的一带而过,将她背后的被子掖好。
苏青抬头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她在害怕。因为就算是说什么,她也想亲自和他说。
“真没说什么,”二爷揉了揉她的头发,“跟这种人哪用得着说,我直接上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