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求学路上 1
作者:一苇渡人      更新:2019-08-05 12:59      字数:2763

李萧辰上了英姐的当,当上了副班长之后,后悔不迭。

感觉自己就是一头被套上了缰绳的牛犊子,想要自由自在的四处蹦跶,却被老师扯着绳索牵着鼻子走,想往东,却被硬生生的拉着向西,只要稍微反抗,就被拽得死死的,越是挣扎,缰绳收得越紧,鼻子就被拽得越疼。

他终于是感觉到了孙猴子那种有劲使不上力的感觉,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大闹天宫震天撼地,到头来还不是唐僧轻轻松松念几遍紧箍咒就满地打滚跪地求饶了。

何况自己就这么一个凡身肉胎,再怎么闹腾最多还不是搅浑了池里的水而已,还能闹到天上去?

他好怀念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想睡觉就睡觉,想逃学就逃学,想爬树就爬树的美好日子。好好的非要上什么学,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想到当初就是自己提出要来上学的,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嘴巴。

特别是当了这个什么劳什子副班长之后,更是苦不堪言。

上课的时候倒是想去见周公啊,可禁不住所有的老师所有的同学冷嗖嗖的目光袭来,如芒带刺夹刀带棒的:这副班长还带头睡觉,像什么话。他只好挺直了背脊强撑着瞌睡沉重的眼皮,装出认真听课的样子,即使什么也没有进耳朵。

还有,想迟到也不行,想早退逃学也不行,想不做作业,带头闹事更不行,感觉有很多很多的眼睛在盯着他。

这官也太难当了。想着干脆撒手不干了,究竟是拉不下那个脸,因为当初和老师有约定在先。

自从当了这破官之后,李萧辰是整天愁眉苦脸的,心里憋闷的慌。

就像是一只猛兽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

李萧辰只好有事没事和我开些无关大雅的玩笑,有事没事和桃夭较较劲儿,打发着苦逼一样的日子。

桃夭那张美丽的小脸常常被李萧辰气得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而我,只和自己较着劲儿。

读书认字确实是一件极苦的差事。

特别在艰苦的岁月里,不管离学校有多远,都是靠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的走路去上学的,更为糟糕的是,没有一双像样的鞋子穿。

夏天光着脚丫子走在满是石子的泥泞的道路上,刚开始,细皮嫩肉的脚底常被尖利的石子扎出了血,久而久之就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踩在石子路上也就能轻松自如。

可怕的是冬天,天气冷得能把空中的气流都凝成了霜,光着脚丫子走路实在是一种酷刑痛苦得让人无法忍受。

我的双手因为大冷天的洗衣服长时间泡在水里,已经长满了红红肿肿的冻疮,而双脚也因为没鞋子穿也红红肿肿的,这老天简直就是不想让我活了。

父亲狠了狠心,卖了十几只鸭子给我们姐弟三人每人买了双鞋子,我便宝贝得什么一样,红肿的双脚终于有鞋子穿了。可每逢下雨天我都舍不得穿,就怕弄湿了弄脏了。

李萧辰每每看见我红肿的双手,就把眉头皱得紧紧的,黑着脸,更多的时候是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憋出那么一句:

“你整个冬天都是吃萝卜啊,全长在手上了。”

我很想说,我脚上也长满了,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大雪过后,白天更加的短了,黑夜漫长。

呼呼的北风从来没有停歇过,天空也整天阴沉沉的,飘着零零星星的毛毛雨,让人直冷到骨子里。

天还没亮我就得起床,胡乱热点儿昨晚的剩饭剩菜填下肚子,有点儿温热的东西在肚子里,就不会觉得太冷了,然后拿着松枝点上火把,迎着寒冷的北风,一边走一边满村的吆喝着:

“上学去咯!”

然后门就接二连三的打开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挤着门缝儿出来,遇着寒风身体不停的抖着,忙把衣服往身上拽紧些,书本吊儿郎当的在胳膊上的,耳朵红红的,很显然是刚刚被人扯着耳朵拉出了暖和的被窝。每个人都用力的揉着迷糊糊的眼睛,眼皮还是很重,完全没有力气抬起来,一副在梦游中去上学的模样。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越过田野爬过山岗,向着统一的目标前进。

在我们当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的要照顾小的。遇到打滑的路段、陡峭的山坡、难过的水沟,年龄大的孩子要拉着年龄小的孩子的手,跨过去,甚至背着他们走过去。

童年的这条艰苦的求学之路就是这样用双脚一步一步的走出来的,走过了花开花落,走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多少风和日丽的日子,也走过了多少凄风苦雨的岁月。

如果说,从来不觉得苦不觉得累,是不可能的,可贵的是,我一直坚持了下来。

每当回过头来看时,苦与累反而最是磨练人,不仅能磨练出强健的体格,更是能练出坚强的意志。

来到学校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还没放好书包,学校打钟的老头儿就拿着一根铁棍“当当当”的敲着挂在那棵老榕树下的大铁钟,大家便会冲进教室把书包一扔,手忙脚乱的跑到操场上按班级列队做早操。

条件艰苦也就罢了,最痛苦最无法忍受的,便是整日的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简直就是在听天书一样,傻傻的听不懂。

老师在讲台上越是讲得滔滔不绝,自己就越是犯困,哈欠连天。

很多时候,英姐都被自己的演讲到感动了,声音沙哑眼眶红红的,而下面听课的人全都傻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她,奇怪她怎么会说着说着就这样了。

英姐气结,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儿吐血,自己滔滔不绝的演讲了这么半天,不过就是“对牛弹琴”,这一屋子的牛竟没有一个听得懂会感动的,她不知道是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替我们感到悲哀。

一种无力感就此袭来,让她浑身冰冷。

“你们简直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牛。”

老师,我要是牛就好了,我这会儿肯定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悠闲的吃着嫩绿的小草,冬日的阳光正暖洋洋的照在我的身上,多惬意啊!我要是牛,吃饱了就躺在草地上睡一觉,眯缝着眼睛看着大雁在我的头顶上飞过,多美啊!我要是牛——

“哎呀——”

一声大叫传来,打破了原有的安静。一个粉笔头正好砸三爷在额头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猛的跳起来来,惊得一身冷汗。

才这两三个月的时间,英姐硬是被我们逼出了一副泼辣劲儿,一个眼神不对,一言不合就扔粉笔头,而且速度飞快,又狠又准。

我们都怕她的粉笔头,打起人来那是真的疼。

英姐折腾我们的手段多种多样,粉笔头只是其中一样,还不是最狠的。

最狠的是罚我们抄书。

抄书,我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抄书对我们来说无疑就是一种酷刑,好不容易跟笔较着劲儿,跟那一排排蚂蚁样儿的字较着劲儿,写得歪七扭八的鬼画符交上去,没有人能看得懂是些什么东西。

老师当场就气炸了,批复:重抄!又再次把我们逼入绝境。

三爷被罚站着听课,理由是他根本没有听到英姐在说什么,眼睛只看着窗外,一脸迷醉的样子。

“老师,你罚我去跑步吧,站着我会打瞌睡。”

三爷期期艾艾的说。

英姐才不会上当呢,罚你去跑步还不美的你。

操场上的大树露着光秃秃的枝桠立在寒风中,冬日的暖阳照耀下来,在枯黄的草地投上斑驳的影子,麻雀在枝桠间忽上忽下的跳跃,“叽叽”的叫着觅食,那可是比在教室好玩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