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天,原以为今天肯定很难熬,各种刁难讽刺讥笑意外肯定会层出不穷,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平安的度过,这多少让我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的放松了些,想来这件事情该闹的也闹了,该批评的也批了,该训的也训了,就这样过去就好。
看看晚自习也快结束了,我拍拍胸脯,一整天悬着的心终于是安放回肚子里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下课铃一响,赶紧的溜之大吉,不给任何人指桑骂槐的机会。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听到了这一天里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
“唐雨荷,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怎么按都按不回去。
给我传达这个指令的正是桃夭,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眼光里是很复杂,讨厌,愤恨,嘲讽,得意?什么都有。
我就知道,这事情怎么会那么容易过去?心里又是一个激灵,暗叫不好,看来这劫还真是躲不过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怎么逃都逃不掉的。
边往办公室慢慢的挪着脚步,边在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想着对策。
我和许洋没有过多的交集,在班里,我是他所有学生中最平常的一个。我是属于平时很是安静,基本不会违反纪律,不用他太过操心,相貌平凡,成绩一般,不上不下的那一类学生,所以两年里他基本没有怎么注意到我。
对于我这类可有可无的学生,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会极力的保我,甚至极有可能舍弃我。
想到这里,我的心便凉了半截,这次是死定了,死定了。
我惴惴不安的耷拉着脸,一步三蹭的磨了好久才到办公室。
他是要骂我一顿?批评我一通?要罚我责怪我无事给他惹那么大的麻烦?还是直接叫我卷铺盖回家去?
可是我想读书啊,很迫切的想,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继续读我的书,完成我的学业。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许洋一个人。
许洋背对着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桌子上放着那封该死的信,真想冲过去把那该死的信给撕了。
我没事写什么劳什子信啊,尽给自己惹麻烦,惹大麻烦。
许洋见我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笑了笑,拉了把椅子让我坐下来。
我看见他那样的笑,就知道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哪还敢坐啊,也不知道他要怎样处罚我,只低着头站在一旁,手绞着衣角,衣服都快被绞烂了,手也辣辣的疼。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只要随便一句话,就会哗哗的流出来。
我打定主意了,如果许洋要我卷铺盖回家的话,我就是哭个天翻地覆的也要留下来,我就不信我的眼泪一点儿用都没有。或者,他给我什么处罚都行,只要我能留下来就行。
许洋看着我,顿了顿,一开口,竟没有骂我,只指着桌面上的信对我说: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终于是强忍住了,没有掉下来。听到他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没有骂我,他没有骂我,他给我机会解释,说不定我不用卷铺盖了。
这下我完全忘了要用眼泪做武器感动他的事情,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就语无伦次起来。
“老师,老师,这个,嗯,这个怎么说呢.......”
许洋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慢慢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我要听真话。”
接收到鼓励,我情绪就稳定了下来,说话也不磕巴了:
“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是喜欢慕容淳没错,可是他的成绩那么好,我的成绩那么差,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他,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于是,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写封信给他,不不不,其实是写给我自己的,因为我一封都没有寄出去,只是想发泄一下,仅此而已。这是......无意中被人捡到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要进一步发展成早恋的意思。”
关键的时候,我还是磕巴了一下,别把阿蒙也扯进来,回头我再去找她私下里算账也不迟。
心里想着,只要我没有实际行动,不属于早恋,只能算是暗恋或者单相思,仅凭一封信,他还定不了我的罪。
我就想想而已,难道想都不能想啊?
“那你写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吃饭时想,睡觉时想,走路时想,甚至连看书时,看到的都是你的影子。’你这个样子还怎么看书学习啊,不如......”
“不不不,老师,我那是胡诌的,我就是胡乱写一通,您别怪我。”
我急忙的阻止许洋继续往下说,怕他说出卷铺盖那几个字来,他这一说,分明还是想为难我,不肯放过我。
眼泪就又打转了,这回是真的想哭。
“老师,您就放过我这回吧,我再不敢了。”
我哀哀的说,眼泪就吧嗒的流了下来。
许洋本就是想吓唬一下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的眼泪是说来就来了,他也有些招架不住啊,他最怕眼泪了。
“行,放过你也行,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抹了把眼泪,只要让我留下来,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一、从现在起,直到毕业,不许谈恋爱。”
“老师,我本来就没谈恋爱啊,最多只能算是暗恋。”
“暗恋也不行。”
“好吧。”
“二、期末考试考个年级前十名。”
“什么?年级前十?老师,那个,这个好像有些不现实......”
“什么?有困难?那就算了。”
“不不不,没困难。”
答应他这么个条件,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到哪里去弄个年级前十名给他啊。
“三、写一份深刻的保证书,至少3000字,明天交。”
“3000?”
“嗯?”
“好好,没问题。”
3000字?我也是第一次写保证书,不知道这么长的保证书要到哪里去东拼西凑的才能完成。
接下来的谈话轻松了很多,许洋帮我分析了我一直以来的成绩,不尴不尬的,始终没法突破原来的水平的原因,分析得很是深刻,让我不得不心服口服。
原来我这么平常的学生,他也是一直关注着呢,心里竟有一丝的窃喜。
然后,他话锋一转,提醒我说:如果我不放下,再为这些事情分心劳神的话,只怕成绩会直线的往下掉。
最后,他说:
“这个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初三一到,离真正的战场也就不远了,被打趴下,还是能成功突围,就看你这些时间的努力了。好好的,不要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困扰,把心思放学习上,明年的这个时候,战场上见分晓。”
听着这些话,我的眼泪终于再一次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谢谢您,老师,谢谢您还愿意相信我,谢谢您还愿意给我机会我鼓励给我支持。
“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离开的时候,许洋对我咧开嘴笑了,即使是深夜里,也瞬间阳光普照,连日来的阴霾,竟消失不见了。
是啊,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到走廊的时候,李萧辰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老长老长,见到我,他快步的走过来。
“许洋和你说了什么?”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扁着嘴,故意用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他。
“怎么啦?被罚了?”
我摇摇头,忍着笑继续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去找他。”
说完,他就要赶去办公室,一副要找许洋算账的样子。
我拽住了他的衣袖,笑出来:
“哈哈,没事了。看你吓得。”
黑暗中也能看到他的脸白得可怕,真是被吓到了?他不是天不怕地步怕的吗?这点诡计也能吓到他,原来平日里那可怕的样子充其量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萧辰像幽灵一样无时不刻的出现在我的身边。
只要我在教室,他就一直坐在我身后,一刻不离;晨跑的时候,他的大长腿迁就着我的小短腿跑着,像只笨重的滑稽的蜗牛,慢慢的爬行;买饭的时候,他依旧不让我去挤着排队;吃饭的时候,他就和我坐在校园的草地上,若无旁人的边开玩笑边吃饭。
有好多次,一些不友善的目光一飘到我身上,看见旁边有这么个冷面罗刹存在,一句话不敢说,只好讪讪的走开了。
夏日的傍晚,很美,夕阳透过树梢,细细碎碎的光影落下来,知了还在树上聒噪着,而麻雀,却成群的落在脚边,啄着掉在地上的米粒,他,就在我身边,讲着各种搞怪的笑话给我听,惹得我哈哈大笑,路人纷纷侧目。
我从来不知道,他那么冷傲的性子,肚子里居然藏了那么多的笑话,而他的每一个笑话,除了当时让我笑得肚子痛眼泪流出来之外,在其他的闲暇时间里,课间饭后,每每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的笑。
他讲笑话时一本正经故意板着的脸,使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笑话变得更加的滑稽幽默,冰火两重天啊,更又让我忍不住的笑得前仰后翻的。
我把这些笑话照搬给阿蒙听,虽然没有他讲得有味儿,阿蒙听了也是忍不住的捧腹,有时候,我们都笑得东倒西歪的倒在床上,捂着被子笑痛了肚子扭成一团。
荡气回肠的笑声在夏日沉闷的空气里,在那些无比难过无比伤心的日子里,陪着我慢慢的走出了阴霾。
南方的夏天,依旧的浓墨重彩,看着春天挂的缀满枝头的荔枝龙眼,由原先小小的青色果子一日日的长大饱满,心里竟有些些的惊喜。
这些日子以来,李萧辰一贯冷若冰霜的脸柔和不少,少有的人间温情重现,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竟也是光芒万丈,照亮了我心里的黑暗,让我渐渐的忘记了忧伤。
也是因为有他在我的身边,那些嘲笑我的,敌视我的,想捉弄我的人,便没有了机会。
风波渐渐平息,阴霾渐渐散去,日子也慢慢的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我终于从这件事情中慢慢的走了出来。
期末考试将至。
这天傍晚,太阳还迟迟不肯下山,强烈的光线在山顶上射下来,还能灼得人皮肤麻辣辣的疼,被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在兹兹的冒着热气,教室就像个烤炉一样,坐在里面直接就要被烤焦。
我拿了书本就往小树林去,躲开烤炉般的教室,坐在石头上复习功课。
夏天的玉兰树,枝繁叶茂,大片大片的叶子遮挡住火一般的太阳,一片清凉,叶缝间漏下来的阳光星星碎碎,黄金点点。知了不甘寂寞的聒噪着,它们异常的单调而尖锐的歌声里,是生命的躁动与不安。
对于在寒冬的夜里,尤能听着猫头鹰的叫声安然入眠的我,这知了的叫声自然是弱极了,就像是夏日夜晚的虫儿呢喃一般。
此时,鸟儿已三三两两的飞了回来,站在蓬蓬乱乱的鸟窝边,不停的叫唤着,是要把家里的成员都唤回来,太阳准备下山了哦。
我凝心屏气,这些乱糟糟的声音,竟是为我而弹奏的天籁之声,落日余晖下,知了在欢叫,鸟儿在唱歌,而我,在树下看书。
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
而此时的我,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么美的画面,我的眉头紧锁着,想着许洋扔给我的难题还没有攻克,不敢有一丝的松懈。还有李萧辰抛给我的难题也还搁在那里,不禁愤愤的,心有不甘。
是的,每科要达到90分,才肯教我学吉他,这个难题已经悬挂了一个学期了,如果期末考试我能进年级前十,不就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吗?
我是个倔强的人,从不肯轻易认输。
尽管我知道他们是在故意的刁难我,那又如何,我喜欢接受挑战。
我默默的看书复习,忽然林子深处传来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不用分辨,我就知道是慕容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