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那些年,那些事 4
作者:一苇渡人      更新:2019-08-05 13:00      字数:3669

一路走着,村里的年轻小伙都围拢了过来。

“殷秋,怎么啦?不舒服?”

一起下乡的男知青陈浩,看了一眼殷秋憔悴的脸,黑黑的眼圈,担心的问。

“没事。”

“不舒服的话就休息一天,你的活我帮你做。”

“不用,我能行。”

殷秋的话带着冷淡和疏离。

在学校的时候,陈浩就百般的关心与殷勤,但很明显,不是殷秋想要的。

可是,面对殷秋的无数次明里暗里的拒绝,他陈浩就是一如既往的无畏,大有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气概。

他说过,你可以拒绝,但是不能阻止我去喜欢你。

殷秋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次偷跑出来,陈浩知道了,便义无反顾的收拾行李,追随着她来到这里,平日里时常关照着,就生怕她有个闪失。

对于陈浩的如此付出,她无以回报,只好尽量的远离,让他清醒一些。

可是,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关心着她。

其他的小伙也都围着她走,嘘寒问暖的,殷秋一概不作回应。

每天出工都是这样被人围绕着,殷秋也觉得自己很是无奈。

水田边。

许梅已经把裤腿卷到膝盖处,先她一步站到了水田里。看着她缩着身子抖抖索索的样子,就知道水很冷。

殷秋看着她,往上卷着裤腿,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腿,伸出脚踏进水田里,殷秋也是忍不住一个激灵,水真的是冷,带着寒气,由下而上,直渗到头顶。

她皱着眉头,学着大家的样子,笨拙的拿起秧苗,用她弹钢琴的手,把秧苗插到水田的稀泥里。

秧苗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倒了,浮在水面上。

站在她旁边的陈浩,看着她,微微一笑,弯下腰,把秧苗拿起来,重新用力的种上去。

殷秋扁扁嘴,同样都是第一次干农活,为什么他能干得如此利索,而自己却不能?

还就不信了,大不了多练习几遍。

于是,埋着头继续干。

李中白没有马上回镇上,而是顺道巡查了一遍村里的春耕情况。

这种全村人出动一起劳动的场面,确实是蔚为壮观。

他就那样随意的和村支书走在一起,认真的听着村支书讲着什么,时不时的点个头,眼睛直视着前方。

在一群正弯着腰低着头干活的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女孩熟悉的身影,纤细的小身板被初升的太阳光辉笼罩着。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裤腿卷到了膝盖上,正弓着背,很认真的把秧苗插进水田里。

女孩露出水面的小腿,白皙娇嫩,和那些黝黑粗糙的大腿站在一起,特别的显眼。

她倒是还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李中白眯着眼,看见她插在田里的秧苗歪歪扭扭的站着,不成行,有些甚至风一吹就倒了,忍不住勾了勾唇,总归是没干过活的人,笨得像只小鸭子。

看着女孩一脸憋屈的忙伸过手去,把被风吹倒了的禾苗扶正,李中白就想笑。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偏要倔强的闯进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是何其艰难。

中途休息的时候,殷秋坐在松树树荫下的草地上,喝着水。

早上出门时就胡乱的喝了碗米粥,这会儿肚子是饿了。

村里一大帮的年轻小伙也围拢到了殷秋的身边,嬉皮笑脸的打着趣,从兜里拿出自己私自带来的红薯面包塞到她的手里,全都是殷勤讨好的哈巴狗样儿。

李中白点燃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来,烟雾中眯缝着双眼,远远的看着那热闹的一幕,眸光深沉。

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出现在一群癞蛤蟆的周围,格外的惹人注目。

他有些冲动的想三步两步跨过去,拉起女孩的手就走,要是让他们多看一眼都是糟蹋。

可是,他凭什么?

凭他们认识?

呵,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些。

凭他是领导?

他又不能以权势压人。

还是凭她叫他哥?

他这个哥哥也就是一个方便时的称呼,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力,即使战场上厮杀,敌人的千军万马压过来,也没有现在这般无力。

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对他们笑,看着她接受着别人的殷勤。

恍惚中,他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发卡——一只粉色的蝴蝶。

那是他昨天开车回来,路过小摊时,在一大堆发卡中一眼就看见了的粉色蝴蝶,美而不艳,戴在她的头上肯定很好看,于是就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一共买了四个,连他母亲都有,只独独把这粉色的蝴蝶留给她。

她该是喜欢的,所以才戴上了。

想到这里,李中白心里暗暗一喜。

此后,李中白回家的次数莫名其妙就多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很奇怪,一向冷静自持手腕强硬的李中白,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自从某个人住进了他的心里之后,他的心就已经不受自己的意志控住了。

繁忙工作的间隙,脑子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那个人的样子,或一脸灿烂的笑,或低眉叹息,或伤心无助,萦绕不去。

吃饭的时候,会想,她在干什么呢?睡觉的时候又想,她在干什么呢?

她的影子无处不在。

见不到她时便失魂落魄的,做什么都没劲。

见到她后,便双眼发亮,所有的烦恼也随之消失。

甚至,甚至到了晚上,一遍一遍的压着郝晴温软的身体疯狂的发泄时,他的眼前他的心里出现的都是女孩的影子。

他肯定是病了,疯了。

病得严重,疯得痴狂。

这种感觉患得患失,时而清醒,时而失常,有时狂喜,有时痴呆,有时连喝水都是香的,有时却食不知味,日日有思,夜不成寐。

说不痛苦却又是痛苦异常,说不快乐,却又沉溺其中不肯自拔。

这种病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相思病,世间无药可治。

虽不能治,却可解,只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直接的跨过了恋爱的阶段,草草的就结了婚,后悔偏又在结了婚成了家后才认识了殷秋。

果真,造化弄人啊。

对于他近段时间一有空就喜欢往家里跑的怪现象,他母亲自是以为他开窍了,想着家里的媳妇,懂得顾家了,学会想人了。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想见某个人,某个让他惦记着牵挂着的人,迫不及待的,但那个人不是郝晴。

每一次见到她,女孩都一如既往的安静沉默,如一朵玉兰花般,幽幽的绽放。

他想着,只要他常常回家,他们就能见面,哪怕是匆匆不经意的一面,有时候一个微笑,有时候一个眼神,哪怕是彼此说不上一句话,他都会觉得心安。

如果哪天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法回家一趟,见不到她,他的一天都是失落的,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就好像在夜里被妖怪吸取了精气神那样只剩下了躯壳,做什么事儿都没劲。

都快三十的人了,他早已过了青春悸动的年纪,这忽然迟来的悸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种感觉在郝晴的身上没有找到,在别的女人身上也没有找到,就独独在殷秋的身上出现了。

也不知道,前面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是怎样走过来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转眼夏天就到了。

突然有一天,郝晴对他说:她怀孕了。

李萧辰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郝晴却是以为他被吓到了,继续说:

“已经有两个月了,之前一直没敢确定,所以到现在才告诉你。”

这消息就如一个晴天霹雳,在他的头顶上轰鸣炸香,噼里啪啦的把他从梦中惊醒。

他眼前的女人,郝晴是他的媳妇儿,他的心走得有些远了。

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既然快要当爸爸了,就收了胡思乱想的心了吧。

他开始有意识的离女孩远远的,而殷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故意的躲避着他。

就让生活恢复成本该有的样子吧,他又开始忙得一两个月不着家。

他们有意识的避开对方,这样很好,对大家都好。

想到这里,李中白嚼在嘴里的饭菜难以下咽。

喉咙里一股酸痛的感觉涌上来,他跑着往卫生间去,又是咳又是吐的,折腾了半天,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老母亲很是担心,满脸的焦急。

“是不是病了,去医院看看。”

“没事,缓缓就好了,可能是肠胃不好,过几天回城里我再做个全面的检查。”

他知道自己是病了,这一病就是十多年。

如果,如果老天能让他和秋儿在地下相聚,那就把他收了吧。

省得自己孤单单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面对这人间的痛苦,独自悲伤。

可是,那个夏天快结束的一天,刚入夜,村公所忽然打来电话,说殷秋今天在干活的时候,被毒蛇咬了,是眼镜蛇,毒性很强,现在人昏迷着,却找不到车拉她去打血清,正急得团团转......

李中白话没听完,扔了手里的电话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就跑。

局里的人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慌乱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案情,要紧急出警,都快速的集中在楼下,等着他的指令。

“怎么啦?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

却见李中白连最后几级楼梯也不走了,直接就跳了下来,直奔门口的车而去。

对等在那里已经列好队伍的干警,视若无睹,没有任何的指令。

助理小许,看见他直接的跳上车,启动,就跑过去。

“局长,需要出警吗?”

李中白才回过神来,看见了一院子的民警,齐刷刷的排着队站在那里。

他做了个解散的手势,开车疾驰而去。

留下满院子的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