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睡不着,李中白起身来到书房。
和以往每次回来一样,书房是唯一可以让他静下心来思考的地方。
这里仍然保持着十六年前的原样,他仿佛还能感觉到殷秋的气息,这么多年了,还未散去。
想起那个女孩,坐在书桌后面,从厚厚的书本中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呆迷的神情,他的心就狠狠的一抽,一抽一抽的疼。
这痛,一疼就是十六年,特别是此时此刻,睹物思人,更是疼得无法自抑。
李中白小时候只上过一年的私塾,认了些字,此后便没有机会再上学。
可是他喜欢学习,喜欢看书,在部队的时候,参加了各种的培训与学习,使他的大脑得到了知识的武装,视野更加的开阔,完全的成长为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军人。
冲锋陷阵当仁不让,谋略决策也绝不含糊。
于是屡立奇功,深得赏识。
回乡之后,因见不得粗鄙之人蔑视知识,烧书毁书之举,每每见到就买下来,收藏起来。
因此,还真收集了不少流落民间的古书,用一个专门的房间收着藏着,轻易不给外人进入。
闲暇之余,他便拿书来看,无人理解的世界里,唯有与书是相通的。
还记得,那天送她回家,他第一次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情形。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的震惊,指尖在一本本泛黄的书页上摸索着,久久的流连,然后就满生欢喜的对着他笑。
那笑,惊诧到了他的心坎上,留下阵阵温柔的涟漪。
然后,她就蹦跶着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盖了一个印章——柔软、温润的唇印。
他伸手就抱住了她的腰,感觉着她柔软的身体温和的气息。
“喜欢吗?”
“太喜欢了,谢谢你。”
“用什么谢?”
他故意用揄挪的语气问她,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结果小姑娘低头沉思了一秒,抬起头又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
男人勾了勾唇。
“这么简单?”
显然,他想要得更多。
猝不及防的,用手紧紧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双唇狠狠的碾压上女孩的,然后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与她唇舌相缠......
这一吻,又是天荒地老。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男人才在呼吸急促中放开了她。
可以看到男人隐忍得握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
那双猩红的眼睛,像极了一头嗜血的猛兽。
看他忍得痛苦,女孩伸手轻轻的抚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想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是在火上浇油。
“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男人哑着嗓子说,粗声粗气的说,语气忍耐到了极点。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女孩完全不听他的,那小手不要命的伸进他的衣服里,在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他的浑身一僵,用手抓住了女孩使坏的小手,把她推开。
李中白直接暴走,重重的关上门,后面传来女孩的笑声。
总有一天,我让你笑不出声来,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哭着求我。
李中白狠狠的想,嘴角不露痕迹的浮现一抹笑意。
这磨人的小妖精,我要怎样才好?
为了早日得到你,我该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李中白直接把书房的钥匙给了她。
殷秋每日劳作回来之后,一进到书房,所有的疲劳都瞬间消失了。
这书房,虽然没有殷家的书房大,但在这贫瘠的地方,已经是很难得了。
于是,一有空,她便躲在书房里看书,忘却了外面的世事纷扰。
只是,只是唯一让殷秋心有不安的,便是她不敢面对郝晴,感觉每次见到郝晴都觉得无比的心虚。
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
可不是天大的错事么,喜欢上了她的男人,背着她和她的男人幽会偷情,怎么都是自己的错。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对上郝晴那双总是温软善良的眼睛,她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卑劣无耻啊。
尤其是看着郝晴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沉重的时候,她更是无地自容。
有时候,她就想,要不就结束了畸形的爱吧,可是,只要一见到那个男人,她就魂不守舍,舍不得放手。
可内心的煎熬,又是何等的痛苦。
某日,殷秋实在是忍不住了,对男人说:
“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我不想伤害郝晴姐,她一个女人太不容易了。”
男人却是冷眼看着她说:
“你想都别想,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一年后,我定会给你美好的未来。”
“那郝晴姐呢?”
“我会安置好她的。”
在书房里,许是有殷秋的气息环绕,李中白居然在后半夜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中白顾不上吃早餐,便去了村里知悉整件事情的老人石叔家里。
石叔头发已经全白了,由于两年前干活的时候,摔了一跤,双脚已不能走路,只好坐在轮椅上,好在头脑还算是清醒,说话还清楚。
提起那件事情,记忆依旧清晰,深刻,老人握着李中白的手不停的抖着,悲从中来。
石叔清楚的记得,那是在十六年前,寒冷的冬天,漆黑的夜里,火把的亮光照亮了荷塘的南岸,消失了差不多一年的殷秋被捆着手脚,跪在地上,低着头,头发披散着。
那群混蛋把殷秋姑娘拖出来,逼她说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他们要把李中白脱下水,毁了他,可殷秋为了保护他硬是咬着牙没有说一句话。
“那姑娘惨啊,都快临盆了,被捆住了手脚,装进了猪笼里,还绑了快大石头,扔进水里了,绝无生还的可能啊。”
“这些天杀的,两条人命啊。”
老人颤巍巍的说着,不停的用衣袖抹着眼角的泪花。
当时的场面都操控在那些人手里,谁也不敢出面去救,否则定会被乱棍打死。
直到那些人都解散走了,石叔才敢下水里寻找,天又黑,湖水又冰冷,石叔没有找到人。
那冷,是冰冷刺骨的,他自己都受不了了,何况是个弱女子,还怀着身孕?
这么些年来,石叔一直为当年没能救下殷秋而愧疚不已,至今无法原谅自己。
说着说着,还亲自带李中白来到了当年殷秋出事的地方,比划着,尽量的想把当年的情况说得清楚些。
那时,李中白在城里开会,接到了电话,会也不开了,挂了电话就往回赶。结果赶到家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发了疯的一遍一遍的潜到水里去寻找殷秋的尸体,可是没有找到。
此后又派了人打捞了一个月,把整个荷塘都翻了个遍,终是没有找到,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固执的寻找着,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往回走的时候,石叔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当年的荷塘有一摆渡人,好像是个哑巴来着,不知道他当时在不在。”
“哑巴?哑叔?”
“对,听说他的水性很好,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可是,哑叔两年前为了救落水的孩子就已经去世了啊。”
旁边有人提醒。
“是咯,看我这脑子,也是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不中用咯。”
线索再一次中断。
一连好几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李中白拿着酒,来到当年殷秋出事的地方,洒满月色的荷塘,倍感萧瑟。
他默默的喝着酒,冷眼望着天上的稀星冷月。
殷秋,你在哪里?
你今晚来我的梦里好吗?我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我当年许你的未来,已经实现了,我在等你回来。
可是,我现在打下了大片的江山有何用?你不在了,一切都毫无意义。
李中白悲伤的想,当年那种情况,她一个弱女子,又怀着身孕,毫无生还的可能,和自己之前调查的结果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那丫头和她长得如此相似?难道是因果循环,她舍不得这世界,又重新投胎来到凡间?
李中白喝了一瓶酒,脑子已经有些昏沉沉的,眼前似乎出现那人娇柔美丽的影子,用让人全身酥软的声音对他说:
“中白,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好不好?”
殷秋,你好残忍,知不知道?
你说话不算数啊,说好的生生世世在一起,结果早早的就撇下我不管了,让我独独的苟活于着世间,独自忍受着孤单凄凉之苦。
虽然后来,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把当时害死她的凶手一个个的送进了监狱,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也换不回来她的命和孩子的命啊。
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
连续几天的宿醉,让他精力疲惫,眼窝深陷。
他什么也不做,只记得每天把自己灌醉,去遗忘这份生离死别的痛苦。
他的老母亲看着,只觉得乏力,任何的忙都帮不上,就像十六年前的那个时候。
那天夜里,醉酒的人半夜里醒来,黑漆漆的房间里,脑子竟灵活了起来。
殷秋这条线索断了,不如从那女孩身上寻找线索试试?
如果真是殷秋的孩子,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想到这里,李中白竟然亢奋得再也无法入睡。
当他想继续追查下去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
因为常年只有一个老母亲在家,李中白早早的给家里装了电话,也备不时之需。
他的得力助手,吴帆说江洲酒店出事了,要他赶紧回去。
他只好放下手里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赶往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