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竹篮掉落在地面。
里面装的不过是些杂草、树皮,根本不能称之为食物。
在她奔逃回村镇告发官府之前,纪流十一的玄力极具威胁地圈住女孩的脖子。
“别动,否则我会让你的脖子断掉。”
这本是一句威力十足的话,但纪流十一刚说完,就想到张栩真的断掉的脖子,气势顿时颓弱不少,甚至掺杂着无穷的苦恼。
那女孩向来没见过什么修学者,现下玄力匮乏,她更是不可能再遇见纪流十一这样即使重伤也食指一动就能让一条街的人丧命的强者。
她被纪流十一吓得一动不动,连声音也不能发出了。
纪流十一很满意她的表现,但并不打算冒险收回玄力。
“乖乖呆好,等我处理完一切,离开这里,再放你走。”纪流十一淡淡地保证,“放心,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做,我不会伤害你。”
说罢,不再将眼神放在女孩身上。
纪流十一明白再过多停留,可能会遇上更多的村民。
但他不敢对张栩轻举妄动,害怕令张栩伤上加伤,他扯下衣摆一角,包扎在张栩骨骼变形的脖颈上,缠紧,打结。
他现在才想起另一边眩晕的三尾猫,转身查探三尾猫的状况。
所幸,三尾猫作为高品阶异兽,筋骨强度非凡,并未被结界撞出张栩那样的创伤。
但外伤没有,内伤在所难免。
三尾猫本就有积年累月的内伤未愈,现在才真叫伤上加伤。
纪流十一缓缓将玄力注入三尾猫损伤严重的玄墟中。玄力在三尾猫体内正常运作,待修复到不至于让性命有忧的程度,纪流十一也撑到极限,接近透支。
他强忍着晕倒的征兆,要是他也挺尸了,那他们三个逃命的就真的完蛋了。
哦,还有那三个鹦鹉蛋。
如果纪流十一就此与张栩作伴晕倒,想必鹦鹉蛋下一刻就要被饥饿的村民们拿去加餐。
纪流十一将三尾猫缩小,同鸟蛋一起收进腰间扩充容积的荷包中,他扶着张栩,摇摇晃晃站起身,让张栩摇摇欲坠的脑袋安全地靠在自己肩上。
正打算收回玄力,转身离开。
女孩却不听话地开口了:
“你,你——”
纪流十一回头瞪她,目中满是警惕。
女孩却并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大喊大叫、呼唤帮手,只是怯生生,甚至带着善良地问他:
“你们要不要去我家?”
纪流十一可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想诓他们,打算去官府邀功得奖赏。
他决定不冒这个险。
“不必。”
扶着张栩便要走。
但女孩接下来的话语让纪流十一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你的同伴受重伤了......最近结界无法通行,有个神医也被滞留在村庄旁的永生莲池上,说不定,那个神医可以救你的朋友?”
纪流十一转过身,“什么神医。”
“神草仙人。”
纪流十一一愣,神草仙人和青风木岐黄堂的百草老人列为悬壶三圣其二,且百草老头只能排名第三,神草仙人还要高百草老头一级,位列第二。
但纪流十一又怎能轻易相信一个偏僻村庄的女孩的话?
“他到这里做什么。”
女孩流利地回答道:“他到这里,专门为捕获永生莲池的最深处,某种濒临灭绝的药鱼。”
纪流十一质疑道:“凭他的能力,即刻就能得到药鱼,何至于滞留在此地。”
女孩摇摇头,“永生莲池因为在秋霜国和夜国的接壤处,曾经源源不断吸收两个国度的玄力,深度已经被扩展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即使是神草仙人也无法完全到达水底。”
纪流十一眯起眼,“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就是所言的神草仙人。”
女孩垂下头,隐藏住表情,“......因为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就和你一样强大。”
纪流十一凝神定气,心中却很动摇。
医者的玄力同修学者不同,他们抛弃了玄力一切伤人的作用,将玄力愈合伤口、滋养生命的作用无限加大,在普通人的感觉中,医者的玄力不具备攻击性,更温顺,更柔和,即使是这样显山不露水的力量,已经可以强到和纪流十一持平,可见其品阶之高。
女孩所说的话有三分可信度,但张栩的情况就算只有一分的希望也要尽力一试。
纪流十一作死的本性又冒出来,他身为大学士,就算女孩说的是假话,转身便要召唤官府逮捕他和张栩,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就算所有人出动,又有谁能真正奈何得了他?
纪流十一冷冷道:“带我去永生莲池。”
女孩将头颅埋得更低,不想让纪流十一看清她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样子。
“神草仙人只有清晨鱼群上浮时会现身莲池,现在天色将晚,不......不然,您先带着同伴到我的家,等到明天再去?”
纪流十一默不作声,停顿了很久。
女孩的身体为纪流十一的沉默颤抖。
“好。”
纪流十一上前一步,抓住女孩的肩膀,道:“想你家的方位。”
女孩为纪流十一的碰触涨红脸,又因自己干瘦的臂膀深度自卑。
她想起家的方向,瞬间,同纪流十一、张栩消失无影。
-
英只准公主和刀疤男在荒郊野外行走,不允许他们接近城镇。
因为英很清楚城镇正有秋王的人手等着他们。
英并非害怕惹事的人,她只是要将麻烦缩到最小。
所幸刀疤男事先带了足够的干粮,否则秋公主半路便要变成一具饿死骨。
他们很早就安营扎寨,因为秋公主无法坚持长时间行走,而英也并不急着到达夜国,所以默许刀疤男和公主提前休整。
狼群仍遵守与英的誓言,徘徊在看不见的地方。
篝火噼啪作响。
英已躺在旁边,枕着双臂,闭上眼,仿佛陷入沉睡,但刀疤男知道她在为进入夜国后的事宜整理思绪。
英除了不容许反抗的强势,一路上将本性掩藏得很好,虽然总露出饥饿的凶意,但靠烟卷打发时间,倒未再干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
秋公主同英也算朝夕相处,竟少了些惧怕,更是胆大地在路上不断牢骚抱怨。
现在也不例外,她正就日复一日只能吃刀疤男硌牙的干粮发脾气。
英突然像受到某种震动,身体一颤。
凤眼猛地睁开。
眼中的黑暗几乎能吞噬头顶的黑夜。
刀疤男连忙止住秋公主牢骚不断的嘴,向英指了指。
秋公主顺着刀疤男的手看到英的不正常表情,不需刀疤男多说一句,立马闭嘴,面带惊恐,迅速躲进刀疤男身后。
因为他们都看出,英的眼神、表情不再是恶意,坏意,
而是生气。
非常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