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流十一发出他的招牌冷笑。

只有张栩常常有“荣幸”领教纪流十一的骂人本事，但现在吉塔尔显然代替张栩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纪流十一紧紧盯着吉塔尔的双眼，沉声道：“蠢猪脑子，你难道看不出来，你的力量连张栩的脚指头也比不上？”

张栩面上一红，说实话，他素来贱得慌，听惯了纪流十一笑他，骂他，磕碜他，这种正经夸人的话，却让张栩浑身不自在了。

张栩没有开口，吉塔尔怎能甘心被比作张栩的脚指头，气得脖子粗大一圈，厉声笑道：

“不过在秋境逃得快一些，有什么资格在青风木张牙舞爪地炫耀？！”

纪流十一算看明白，吉塔尔这种人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别人用怎样的事实扇他的脸，他仍旧能自动蒙蔽双眼，让一切真相阻隔在外。

纪流十一压抑着怒火，声线低沉到让空气结冰。

“你们这群娇滴滴躲在温室的蠢货，根本不知我们在秋境遇到过什么。”纪流十一笑出来，“吉塔尔，你若是在玄王面前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便跟你姓好了。”

吉塔尔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今日是他最耻辱的时刻，大概在将来也再不会有这样的耻辱。

于是吉塔尔叫嚣出最后逞强的污言秽语：“纪流十一，你生出来就克死了你的爹娘，说起来，张栩比你要强一些，好歹他还有个瞎眼的娘，是不是？”

纪流十一知道现在如果没人拦着自己，他就要先于张栩打烂吉塔尔的脸了。

但张栩在纪流十一发出雷霆大怒之前，先于纪流十一冲向吉塔尔。

“你说什么？！！”

张栩大骂着，一步冲到吉塔尔面前。

导师也陆续出现在储学谷。

但不义知道，他再不出面，没人能拦住张栩。

毕竟此间唯一能拦住张栩的纪流十一，也想要打烂吉塔尔的脸。

不义现身张栩身边，一把抓住张栩，叱道：“莫要冲动！！”

又转头瞪向吉塔尔，怒斥：“快退下！！”

吉塔尔见到长老大会的人出面，知道事态要比自己想象得严重，再如何口无遮拦，也还有点明哲保身的觉悟。

正要退下。

张栩瞳孔恍然间涣散。

继而瞳色被彻底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

原来英早兴致勃勃看了许久热闹，此刻不能容许张栩的恶念，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头压下去，竟复又钻进张栩的脑子。

但她还未操控张栩的身体，甚至“大发善心”让张栩同她共享视力。

张栩在脑中发出质问：“你现在冒出来想干啥？！”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英强迫张栩的目光放在预备逃跑的吉塔尔身上，“动手吧，别怕，杀了一个，以后无论杀几个也不会再有感觉。”

她坏笑起来，“如果非要说一个感觉，那大概是......开心吧？”

“开心你个头！我一个人也不会杀！”

英循循善诱：“告诉我，你生不生他的气？”

张栩脑袋中又冒出火来——这岂能仅仅用“生气”形容？

张栩不得不承认，他将才确实连杀吉塔尔的心都有了。

“看，为什么要由别人让你不痛快？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既然有力量，不需要藏起来。”

英的声音极富诱惑力，张栩本就很动摇，此刻渐渐被英说动了。

于是在英的帮助下，他轻巧敏捷地滑出不义先生的掌心。

不义没有料想到张栩会出其不意来这么一招，本就有些掉以轻心，竟让张栩轻而易举逃出他的掌控。

不过不义仍旧看出来，能够做出这样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绝非张栩这未正经接触到武学门派修炼的愣头青可以做到。

有人点播过他。

还是说，有人正在点播他？

不义怀疑有强者侵入了张栩的脑袋，立刻将最大嫌疑放在玄王身上——

张栩的身体正被玄王蚕食，玄王当然可以顺水推舟地操控张栩的神识。

不义顿时面色发灰，青风木的学生要是被玄王操控，岂能得了？！他连忙运玄力，意图破进张栩的脑子一探究竟，但张栩的精神外围就像构建着一幢坚不可摧的高墙，不义根本不能撼动半分。

不义释然，面对玄王这样破境者，他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青长老和木长老必须要出面了。

不义刚这样想，青霖子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朵——“不义，你猜测得没有错，将才我一直企图破进张栩的脑袋，但是......”

不义声线在隐隐发颤：“......但是？”

“但是，我亦不能攻破。”两人只沉默了一瞬，但不义和青霖子都觉得漫长得像永远，“看来，玄王的实力已经在我之上了。”

“......老师，现在应当如何做？”

“无论玄王如何，你务必阻止张栩的动作。”

不义看着张栩，发现这小子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抗争似的，四肢僵硬，移动也因纠结而缓慢。

吉塔尔早已翻个身，一闪而去。

“张栩，不要放跑你的猎物。”

英的声音缥缈又真切地灌进张栩的耳朵深处，挑拨张栩蠢蠢欲动的神经。

于是张栩往那光影狠狠抓去。

一把抓住吉塔尔的左脚。

张栩反手一拧，便让吉塔尔因伤处的痛苦而惨叫。

吉塔尔重重跌落地面，将积雪砸出一个人形大坑。

“好了，你现在可以动手了。”英如此总结道。

张栩发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他挥起拳——

却只不痛不痒揍在吉塔尔的脸颊上，叫他的牙齿松动。

张栩冲脑袋里的英缓缓嘲讽道：“魔王，别诱惑我了，我说了只打他的牙，就是只打他的牙。”

英没有说话。

张栩知道她在恼火。

只打吉塔尔的牙，对于英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叹口气，“张栩，你一定要惹我动手么。”

于是下一瞬，在张栩松懈的刹那，他的视力消失，身体的掌控权也全部落在英的手里。

现在，张栩琥珀色的眼珠完全被黑暗侵蚀，英用她暂时的“新身体”，巡视周围的一切。

对上不义的眼睛。

英礼貌性冲不义笑了笑。

不义下意识冒出寒粟，他心底有声音在不断向自己发出告诫——面前这个人，不再是张栩。

是玄王？

英不再理会疑神疑鬼的不义，她的眼睛复看回吉塔尔脸上。

英向张栩嘲笑：“你的力量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相信我，我一定能够‘物尽其用’。”

张栩的神识被英排挤在阴晦的角落，只能无用地发出厉声控诉：“你要怎么用？！！”

“放心，绝不只是打掉他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