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啊，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对你是什么感觉吗？”云静蓉忽然打破了沉默。

李言没有转头，将酒瓶放下，淡淡道：“愿闻其详。”

“神！”云静蓉只说了一个字。

“神？”李言一转头，惊疑地看了她一眼。

只听云静蓉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个人从楼顶平安杀下，最后在四人的埋伏下都能够完美逃生并且反击，这简直是超越了人类该有的范围。”

“还有，你的杀伐果断才更让我惊讶，可以说是不把人命当人命。”云静蓉认真说道：“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还是第二次见面，最让我深刻的就是你的眼睛。”

说到这，她忽然一顿，李言问道：“怎么？”

云静蓉可爱地撅起嘴，说道：“冷漠无情，就好像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没有理由。如果末世没有开始，你绝对是个彻头彻底的反人类份子，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李言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只是喝了口酒。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人是鬼。”云静蓉再度说道。

李言一歪头，问道：“那你说，我是人是鬼？”

“啧……”云静蓉一砸吧嘴，有些调皮，眼神深邃，似乎真的陷入了思考，良久，她转头道：“我觉得你像神。”

“呵。”李言难得地笑了。

“喝酒。”李言一递酒瓶，两人碰了一下，大口地往嘴里灌。

一口下肚，李言抹了抹嘴角，扫视着一片夜空，深深吸一口气，带着凉意的空气进入肺中。

就在这时，云静蓉突然说道：“李言，加入我的基地吧，你来做首领，我做副首领，我们共同创造出一个繁荣昌荣的大基地。”

李言眉头一皱，霍然转头看向云静蓉，待发现她满脸认真时眼眸一眯，沉默了会，问道：“你今天实际上，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主要还是想和你待在一块，聊聊天，散散步，随便怎么样都行。”云静蓉轻轻笑道，目光有些柔和。

“但是，这个想法也请你一定要考虑。”云静蓉话锋一转，郑重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施梦梦，还有……我……”

月色下，也许是喝了些酒，云静蓉的双颊微微有些泛红。

李言深深地看着她，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抽着。

云静蓉默默看着，李言没有一口气拒绝，就已经是很好的表现了。

待到李言一支烟抽完后，才缓缓说道：“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云静蓉抿抿嘴，温柔笑道：“行。”

李言看了她一眼，低首摸了摸施梦梦的脑袋，睡梦中的施梦梦似乎是有所感应，蹭了蹭李言的大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云静蓉伸了个懒腰，凹凸有致的身材散发淡淡诱惑，对着李言一笑，自己也直接躺下，进入了睡眠当中。

李言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两人一眼，抬起头看向静谧的夜空，喝了一口酒，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伸手一划，眼前的玻璃凭空消失，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吹进，荡起李言的如墨黑发。

李言的眼睛就跟夜晚一般漆黑，带着说不出的惆怅与茫然，一幕幕画面在眼中闪过。

前世，末世三年初。

披头散发，满是伤痕和污臭的李言一个人蹒跚在贫民区里，望着鹅毛大雪，身体瑟瑟发抖。

他赤着双脚，饿得发昏。

今天，他又要进入别人的帐篷里抢夺食物了，虽然最后会被打得半死，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走到靠进富人的区域里，李言回头望了一眼那面较为高大的城墙。

那面城墙，阻碍了无数丧尸，但也阻碍了他们的出路。

其实，现在外面的丧尸较少，只是稍微冒一些险，就可以到附近的区域里寻找一些食物与衣物。

但是，经历过丧尸恐惧的人类已经不敢出去那面墙，那里仿佛是一条死亡线，出去了那里就会死去。

因为恐惧，人们一度认为墙外面就是大量的丧尸，一出去就会死。

——李言也不例外。

就算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丧尸，人们还是不敢出去。

其实，真正的墙是在心里……

李言舔了舔嘴唇，又继续往前走。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帐篷，以他多次抢食的经验推测，里面应该会有着食物。

但是李言并未轻举妄动，而是小心地观察着。

前几次的偷取，他都几乎被人打了个半死，这次一定要小心。

最后，当他再三确定里面没有人时，终于鼓起勇气，猛然冲入里面，快速地搜刮着食物。

当找到一包方便面时，李言脸色大喜，什么都不去想就要逃跑。

但转身时却撞在了帐篷主人的身上，这是一个满蓝胡子的外国中年人，气息沉稳，虽然皮肤黝黑，但却显得较为健康。

李言心想完了，他绝对不是这个人对手，也绝对会被挨打。

因此，他立马趴在地上，连塑料袋都不撕，就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他知道，他一会会被打得很惨，也许会被打死。所以就算是死，也不要饿着死。

谁知，那外国中年人并没有打他，而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躺在帐篷里睡觉。

李言很惊异，吃了一半就赶紧往外跑，临走时还看了外国中年人一眼，当发现他无动于衷时，才奇异地离开。

李言边走边吃，心里想这个人真是有病，简直就是个蠢货，他为什么不打自己呢？

是啊？

他为什么不打自己呢？

他应该打自己的？

为什么不打呢？

蠢货！

李言默默想道：下次再去偷他一回。

但是，第二天那外国中年人就死了，被人杀死在帐篷里，所有的食物都被抢空。

在末世里行善，这就是下场。

“活该！”李言暗暗咒骂，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我抢他的食物，他就应该打我，将我打得半死，这才是对的。”李言这样说过。

就在那时，他的三观、心境、认知，再一次发生了巨大变化。

李言，是一点一点变的。

……

月光沉寂，李言的眼神一片恍惚，拉回了思绪，他吸了一口烟，看着火红烟头，又再一次陷入了回忆。

无论在什么时候，哪怕是末世，富人与穷人都是会差距的。

在一个中型基地里面，富人与穷人泾渭分明，一天一地。

那时候，李言躲藏在一个简易的地窖里，他每天都需要去捡取富人不要的垃圾，从中找出食物来填饱肚子。

每一次，李言路过富人的餐厅时，就会透过玻璃看着富人们吃着美味可口的肉食。

但他不敢看多久，就必须要离开。

因为每一次看，他都会幻想着自己某一天也能够吃到这样的食物，所以他必须走。

因为对他这种低贱的人来说，想一想这样的食物，都是一种罪恶，都是十分胆大的行为。

他走了，但他没有去掏垃圾，而是去了一个富人的房子后面。

这里拴着一条狗，是这里主人养的，每天主人都会给狗一些食物，防止它饿死。

而李言，就是利用自己身体的瘦弱从栏杆里钻进去，将狗碗里的食物拿出来，这对他来说，可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迄今为止，他已经做过三次了。

发现没人时，李言小心翼翼地钻进去，悄悄地来到狗身边。狗吃饱了正在熟睡，碗里还剩下少量的食物。

李言咽了咽口水，将狗碗小心拿起，躲在了狗窝后方，快速地消灭着碗里的食物。

只是短短一分钟，食物就被李言吃得干干净净，连碗都舔了一遍，他这才意犹未尽地将狗碗轻轻放了回去。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离开。

他其实很想抓住这条狗烤了吃的，但他不敢伤害这条狗。因为这条狗可比他尊贵多了，要是伤害了它，狗主人一定会找到他，将他碎尸万段。

而且，要是杀了这条狗，那么就会丢失一条寻找食物的渠道，得不偿失。

想想，他其实还挺有头脑的。

待李言走后，一个贵妇漫步而来，当看见狗碗里干干净净，便以为是“宠物狗”吃光了，拍了拍宠物狗的头，又让仆人添了一些食物来。

……

“呼……”李言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带着些许酒气，拍着大腿。

许多年后，他有了实力，但性格却变得极其不稳定，几乎每天都要杀一个人才行。

嗜血，好杀，孤僻，残忍，暴戾，这几乎就是李言的标签。

直到时间久了，李言才变得好了许多，喜欢杀人的毛病收敛了一些，但内心深处依旧是没有任何改变，且随着他越来越孤僻而加深，压抑、悲伤、绝望、痛苦，一片黑暗，连血色都被吞噬，偶尔还能够看到一两只蛆般的虫子进出。

李言仰头想要喝一口酒，却发现酒水已经没有了，于是便将酒瓶放下，看了云静蓉与施梦梦一眼。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施梦梦的脸上，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看一看施梦梦的那一双眼睛。

纯洁无暇，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让人欢喜，也让人恐惧，让人讨厌，也让人害怕。

李言抬起手，缓缓地伸过去，想要摸一摸施梦梦的眼睛，但手到了施梦梦眼前时，却突然停下，停了很久很久，手握成拳，苍白地收回。

终究还是不敢……

烫手！

这道光，着实是刺眼了些，怕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