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一年二月十五日，末世第一千三百八十六日。
寒冷凛冽的冬风渐渐过去，转眼又是春暖花开之际。
李言穿着一身朴素黑衣，缓缓漫步在大街道上，游转了一会，才回到了宅邸中。
施梦梦一如既往地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小手撑着下巴，灵动的大眼睛转动，翘首以盼，每次一见到李言都会眼前一亮，露出温柔笑容。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言哥哥，回来啦。”施梦梦站起身来笑道，白裙圣洁如雪。
李言目光闪躲两下，轻轻嗯了一声，攥了攥拳头，走进了宅子里。
有些习惯地拿起桌子上早就放好的水杯喝上两口，便听到脆生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言哥哥，待会要修炼吗？”
李言拿着水杯的右手一顿，复杂地瞥了她一眼摇头道：“不了，最近有点累，我想休息一会。”
施梦梦甜甜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皓齿道：“说得也是呢，那言哥哥就好好睡一觉吧。”
李言将手插进衣兜，淡淡嗯了一声，便进入了房门中，坐在床子上抽了一根烟，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情，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人这一辈子，最享受的事情就是能够睡一个好觉了。
不知不觉，李言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施梦梦清扫了一下屋子，便轻手轻脚地走进李言房间，静静地站在一旁。
白天很短，夜晚照样很短，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再黑暗恶劣的天气，都会有一丝光线照射下来。
吹过得春风微微带上了一丝暖意，树叶沙沙摇晃，也开始长出了绿色嫩芽。
冬日虽然恶劣，但如今已经过去，迎来得是万物复苏的春天，宛如努力的人类一样，皆都向往更好的一面发展。
一夜很快过去，天蒙蒙亮，李言便悠悠转醒，眼睛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影，瞳孔霍然睁大，身上肌肉紧绷，大脑快速清醒，每一个细胞都激发出危险的警告，双指如剑，闪电般向着人影刺去！
空间中留下一道残影，剑指瞬间便破空刺到人影身前。
“言哥哥！”紧要关头，一声清脆熟悉的叫喊传进李言耳膜，凌厉的攻击在施梦梦白嫩的脖颈前停止下来，迸射的剑风割开雪白的肌肤，流下殷红的鲜血。
李言额头布满冷汗，瞳孔骤然收缩，颤抖地将手指放下，皱起眉头向施梦梦问道：“怎么是你？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施梦梦摸了摸受伤的玉颈，怯生生地说道：“我从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啊。”
李言面色猛地一变，像是发怒的狂狮般大吼道：“不可能！那为什么我会没醒？！”
施梦梦一颤，抿抿唇，似乎被李言的样子给吓到了，不敢说话。
李言脸色一变再变，极其难看，如果施梦梦昨天就一直在这里的话，那么就说明着自己身体的警报系统对她根本无效。
这样的事情李言很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后果，若是她想杀自己的话……
李言紧紧皱起眉头，一瞬间眯起黑眸，眼中流转着疯狂的杀意。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扭曲狰狞，似乎是在挣扎，看起来十分凶煞，眼中的杀意一会汹涌、一会隐匿，又一会像是火山爆发般蓬勃出来。施梦梦都能够感受到里面的痛苦与颤栗。
李言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杀意才渐渐平息，他沉着脸走出了房间，眼神与以往都不同。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阴沉森然的城市废墟中，凄厉嘶吼长鸣，李言呆呆坐在黑灰的水泥砖上，深邃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而闪过一缕奇异光芒。
他皱着眉头，拿出烟盒摸出一根点上，抚不去忧伤的黑眸向左边移动，微微歪着头。
过了良久，他散开隐匿住的气息，生人的味道顷刻传到周围的丧尸鼻中，兴奋的吼声蓦然响起，在空荡荡的废墟里竟然有着轻轻回音。一双双暗红的恐怖眸子在黑暗中亮起。
“吼！”
大群丧尸全都为发现了猎物而嘶吼，奔驰着向李言冲来，轰隆隆的脚步声碾碎一块块砖石。
李言面色沉寂，意念微微一动，一股恐怖的气息便绽放出来，压制住一只只强大丧尸。那些刚才还兴奋无比的丧尸们转眼间就变为深深的恐惧，一个个僵立在原地瑟瑟发抖，产生智慧的它们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恐怖！
李言弹飞烟头，缓缓起身向着丧尸群走去，眼神迷惘，似乎还在想着什么。等他走到了丧尸群前，那群瑟瑟发抖的丧尸们更加恐惧不安了，颤栗着似乎要逃跑。
李言在一只十阶丧尸身前站定，视线缓缓上移，迷惘的神色恢复了一丝，将头伸出，近近对视着十阶丧尸的眼睛。
他似乎从里面看到了一片漆黑加赤红，又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然而这道影子好像离自己很远，不知不觉间竟有了几分陌生。
李言神情一怔，有些痴傻地站立不动，像是被风化了的雕像。
……
熟悉的宅邸中，施梦梦坐在门外，抱着双膝，静静地等待李言归来，明眸里似乎有着一抹伤感的情绪。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就在她身前沉默注视。施梦梦明眸一眨，很快就有所感应，连忙抬起头，有些拘束地站起身来，小手攥着裙角。
李言静静地与她对视良久，忽然一伸手道：“来。”
施梦梦神情微微一怔，旋即浅笑着伸出小手。
李言拉着她，没再使用飞行，而是一步一步地向着远方走去。
……
陡峭险峻的山崖上，李言与施梦梦站立在山峰边缘，底下就是悬崖，虽然高度与很多嵩山峻岭无法相比，但也足有数十层楼之高，不会飞行摔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李言拉着施梦梦的小手，漠然地看着下方。施梦梦则被李言拉着，乖巧站立，宁静得像一朵百合花。
过了一会，李言晃了晃施梦梦的小手，指着下方道：“看见那朵花了吗？摘给我。”
施梦梦看了一眼，是一朵白色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在刚入春就能够长出来也是罕见。
“好。”没有多疑，施梦梦温柔一笑便走到悬崖边伸手去摘那朵白花。
白花长在悬崖边向下一点的地方，刚好是成人的一臂之距，以施梦梦的手臂距离，却是差上一点才能够着。
她废力地伸出小手，却离指尖还是差了好几厘米。施梦梦努努嘴，又往前伸，差不多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悬崖，只要后面有人轻轻一推就会掉下。
呼！
带有重生暖意的微风徐徐吹过，白色的花朵在崖壁轻盈起舞，一片圣洁花瓣随风飘起，打着卷荡漾虚空，自由自在地向天际飞去……
李言缓慢地走到施梦梦身前，看了看认真摘取白花的少女，又将视线转向了苍茫天际，晴空万里的白云悠悠移动，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他缓缓伸出手，向着少女的玉背靠去，扭曲的脸上写满了挣扎。
这是最后的机会！
少女依旧在辛苦摘花，指尖差不多已经能够着一丝，小脸露出一抹开心笑意，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李言动作。
李言沉重地闭上眼睛，手掌缓缓向下，耳边突然响起了当日施梦梦弹奏过的曲子，那么凄迷委婉，带着幽然与惆怅。
火红的罂粟花似乎也没有那么美了，飘摇得白蜡似乎也没那么闪烁了。
那筑着城墙的坟墓不知是倒塌还是开放，那锋利的利剑割掉得不知是缰绳还是白线。
轰隆隆的声音在黑暗里肆虐，咔嚓的声音在里面粉碎，撕碎，将一切都撕碎，疯狂中却又不丧失，化作泡沫般的幻影在消亡。
咔嚓……咔嚓……
声音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野兽迫不及待地要冲向火堆！无边无际也在割裂，撕开，坍塌，摇晃，让一丝丝，一缕缕，一道道开始降临。
那似乎是攻占了十数年的城堡终于破门，那似乎是不见天日的人间终拨开云雾，见到光明，那似乎是无数柄利剑刺破死亡，大手分离云层！
刺眼的光线照亮废墟，漆黑的墙壁也清晰可见，死沉沉的阴霾亦焕发生机。
啪嗒！
一块石子砸着崖壁落下，少女玉面一喜，终于抓住了白花，但少女的身子却一个不稳竟直向着悬崖下方倒去！
耳边的曲声突然消失，像是心中的魔障一样从未出现过，李言沉寂的黑眸陡然一动，原本推向少女的手掌已经差不多挨住少女的背后，在这时却没有推下，反而是条件反射地自动拉住了少女，将她猛然拉了上来。
李言身体一怔，脸色也僵住了，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嘘，好险啊。”施梦梦被李言拉住，轻轻嘘了一声，随后献宝似的双手将手中的白花递向李言，俏脸绽放温柔甜美笑容：“言哥哥你看，我摘到了，好漂亮的花啊，还是白色的，难怪言哥哥喜欢，咯咯咯……”
李言傻立着不动，瞪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巴，仿佛没有听到施梦梦的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举动。
“言哥哥，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施梦梦活泼地往前一跳，发出嘻嘻的笑声，俏皮地将脑袋伸到李言眼下，长发飘飘，捧着白花柔美笑道：“你看啊，梦梦摘到了。”
李言目光一动，像是闪烁着烛火般的光芒，僵硬地转过头看了施梦梦一眼，没有去看白花，也没有答话，而是缓缓转身，有些颓然地向山下走去，眼神空洞，弯着腰，走一步摇晃一步。
施梦梦笑颜一僵，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咬起下唇，有些想哭的样子，但终究还是没哭，低下头，长发遮住脸颊，眼眸黯然神伤，沉默了好一会，才捧着白花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