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生被人带走,征东军在穆岚带领的骑兵冲锋之下,也是满目疮痍。
征东军军营被穆岚整整的撕开了一道大口子,由南向北,破坏出一条道路来。
这条路的两边,倒着无数的征东军士兵。
受伤的士兵被征东军的人抬着送到征东军的伤病营,远离征东军的军营。
这伤病营之中现在起码有三千人,这些人都在这里受到精心的照顾,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活过来。
伤病营的一个角落之中坐着两个少年,一个少年腹部包裹着布条,白布条已经渗出了鲜血,另外一个少年则是一脸痛苦的看着受伤的少年。
受伤的少年脸色惨白,一看身体就已经很虚弱了,虽然深受重伤,但是这少年却依然乐观的笑了,对着身旁的少年说道:“上歌,你怎么还不走?这伤病营可不是你这没受伤的人来的地方。”
另外一个少年神情凝重道:“少保,你别说了,我在这陪着你,等你伤好了。”
这两个少年一个名叫房上歌,一个名叫杜少保。
两人都是东州人,也是征东军的士兵,两人在征东军还未起事的时候就曾经猜测到征东军又大动作,两人还约定好要在这场战斗之中立下军功,衣锦还乡。
但是现在的两人,杜少保身受重伤,房上歌在陪着杜少保,两人依然是征东军之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士兵。
杜少保的伤是被穆岚带着骑兵冲锋的时候被骑兵所伤,被送到了伤病营,房上歌和杜少保是一个村子的两个少年,一同参军,房上歌自然不放心杜少保一个人在伤病营,所以就来陪杜少保。
杜少保看了一眼房上歌,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杜少保靠着一块木头,憨笑道:“上歌,我皮糙肉厚,没事的。”
房上歌用力的点点头:“嗯,少保,你很快就会好的。”
房上歌说这话眼眶已经红了,杜少保的伤势很重,军医已经说杜少保很难活下来,但是房上歌没有和杜少保说过这样的话。
杜少保也知道房上歌是安慰他的,杜少保对于自己的伤势心知肚明,只是两人都没有说出来而已,杜少保笑呵呵的说道:“上歌,那天那个叫关武山的你还记不记得?”
“就是那个江湖人?”房上歌问。
“不错,就是他。”杜少保点点头。
“我记得,怎么了?”房上歌疑惑看着杜少保。
“上歌,你羡慕这些江湖人吗?”杜少保问房上歌。
房上歌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有点羡慕。”
杜少保轻轻移动了一下身体,让疼痛减轻一些,接着笑道:“我也羡慕,这些江湖人真厉害,竟然能够和将军打,要是可以,我也想当个江湖人。”
“嗯,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去当个江湖人!”房上歌重重点头。
“算了吧,咱们相当江湖人,怎么当?你知道什么是江湖人吗?”杜少保嘲讽道。
“这有什么的,江湖人不就是加入了江湖门派的人,等你伤好了,咱们回家也加入一个江湖门派不就好了。”房上歌挤出一丝笑容。
“哪有这么容易,我听说村东头赵大叔家的儿子就是一个江湖人,听人说回来过一次,可威风了,他说江湖门派收人是要看有没有天赋的,天赋不好的人人家不收的,咱们两人笨头笨脑的,一看就不是练武的材料。”杜少保有些失落说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房上歌安慰杜少保。
杜少保听了房上歌的话,微微点头,接着环顾四周,四下无人,杜少保小声道:“上歌,你逃走吧。”
房上歌一愣,看着杜少保不明所以。
杜少保接着说道:“上歌,趁现在军营比较乱,你逃走吧,不管逃到哪里,总比在这里丢了性命强,咱们城里一起来的人已经死了不少个了。”
房上歌赶紧示意杜少保别再说话,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少保,少说两句,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可是杀头的罪过!”
杜少保依然说道:“上歌,难道你没有想过吗?咱们一个城里过来的也有三千多人了,现在还剩下多少?恐怕只有两千人了吧?”
房上歌沉默不语。
杜少保接着说:“上歌,你逃命吧,别把命丢在这里。”
房上歌沉默了一会,对杜少保严肃说道:“少保,你记得一开始我和你说过吗?这是个乱世,也是我们功成名就的好机会。”
“轮得到你吗?”杜少保反问房上歌。
“怎么轮不到?”房上歌不服气。
“上歌,咱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在做些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死了这么多的人,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你想没想过?”杜少保的情绪有些激动,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
“少保!你慢慢说。”房上歌担忧道。
杜少保深吸了两口气,缓解一下疼痛说道:“上歌,我们在背叛重故国,我们到底在为谁战斗?我们做的这些意义何在?我们不过是三王爷发动这场战争的牺牲品而已。”
房上歌惊讶看着杜少保,他倒是没想到杜少保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杜少保接着叹息道:“上歌,我想家了~”
杜少保这一句话,让房上歌的心里如受重击,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
看着杜少保这苍白的脸庞,房上歌含着泪水:“少保,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回家!”
杜少保却摇摇头:“上歌,没用的,你不用说这些话了,我的伤治不好的。上歌,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还有谁能够记得我们?能够被人记住的只有这些将军,三王爷,我们这种小兵注定是淹没掉的。上歌,听我一句,逃走吧,我们不要再助纣为虐了,我实在对重故国的兄弟下不了手。回家吧,种上两亩地,你就当个普通的老百姓。”
房上歌擦掉流下的泪水,轻轻点头,杜少保的这番话也让房上歌的心里升起对于家乡的无尽思念。
杜少保看着房上歌,喃喃说道:“上歌,我们都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善良,不要再做梦了,逃走吧。”
房上歌重重点头道:“好!少保,我听你的,不过咱们要一起回家,等你伤好了咱们就回家!”
杜少保却说道:“上歌,你知道我走不了了,你走吧,趁着乱赶快走。”
“不行!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来到时候我答应杜大叔的,一定要把你带回家的,你不走,我不回!”房上歌立马拒绝了。
杜少保却劝说道:“上歌,你不想我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吧?我真的走不了了,我很累,不想走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能逃。”
“我们是好兄弟,一起来,一起走!”房上歌依然坚持。
杜少保看着房上歌这坚决的样子,也不再劝说房上歌,只是点头道:“好,那你就等着我伤好,咱们一起回家。”
房上歌点头。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这天半夜,房上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睡醒了,借着微弱的火把光,下意识的朝着杜少保这里看了一眼,却发现杜少保闭着眼睛,整个人的五官都松垮了下去,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房上歌突然感觉事情不妙了,用最快的速度爬到杜少保的身边,一摸杜少保的呼吸,杜少保已经没了气息,身体冰凉。
“少保!”房上歌大哭,不敢相信这一切,白天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成这样了。
“军医!军医!”房上歌大哭,怒吼。
不一会,军医就来到了这里,四下检查了一下杜少保,军医对房上歌摇了摇头。
房上歌的脑中一片空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不尽的伤心难过。
中间有人想要过来处理杜少保的尸体都被房上歌给骂走了,谁都不能动杜少保一根汗毛,只有房上歌自己可以。
房上歌一直哭到天空放起了鱼肚白,这才站起身,从军营各处找来了木板,房上歌简单的钉了一口棺材,将杜少保稳稳的放了进去,最后房上歌背起了这口棺材,口中喃喃自语:“少保,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