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汉营下将士正在埋锅造饭时,敌军的诸豪强头目蜂拥而来,奉上降书。这份急切,让秦汉很是意外。
他接过降书,将敌军头目请至一处营帐,命人端上热腾腾的肉粥,让秦义负责招待。然后他命秦义等人率军接收降卒。
披着战甲,骑在马上,秦汉望着远处顺从的降卒,心中思绪万千。
战争,就这么结束了?真是如梦似幻?
想想昨日的激战,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庞,就这样消失无踪,他的心中有些悲伤。
亲卫营五百人,二百老卒,其他三百人皆是从马石津和北丰县城内补充吸收的新兵。
在战场上,这三百新兵未曾退缩过,一直跟随他冲刺敌营。他们的表现可圈可点,英勇无畏。
只可惜,未曾经历战争洗礼的他们,在昨日的战场上,伤亡率最高。三百新兵,死伤一百八十余人,真的很让秦汉心痛。
曾经,在训练场上,他和许多新兵一起流过汗,聊过天,吃过饭。
他听这些新兵说家中的琐事,他听这些新兵抱怨收成的减少,他听这些新兵讲述吃不饱肚子,偷邻居粮食的过往。
这一幕幕,如同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流过脸庞,而他却不自知。
“主公,投诚的将领求见您!”亲兵的声音在秦汉的耳边响起,打破了他的思绪。
秦汉调转马身,向身后看去,看到仅有谢飞一人,不禁有些诧异。
谢飞心中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贸然前来会否惹恼秦汉,可他的心情实在太迫切了。他很清楚,秦汉是不可能单独召见他的。
可这么多投诚的人,他的价值如何才能体现?最好的时机又是何时?
他端着粥碗思忖片刻,便决意主动求见秦汉。
当他站起的那刻,他的心一直在打鼓。若是无法见到秦汉,或者无法得到重用,他谢家在平州豪族中将无锥地可立。
只是,当他留意军帐内诸豪族的目光时,他看到,那目光中有猜疑,有嫉恨,有激动,有喜悦,有淡然,有不屑。
通过他主动这一站,他才明白:所谓的豪强一体,只不过是利益的黏合。只要背叛的利益足够大,没有人会抗拒。
刹那间,他自信了许多,也更加成熟了。
只是,他看到了什么?秦家家主的脸上竟然有泪水,他的眼睛也有着血丝。
他想要提醒,却又怕冒犯秦汉,只好看向亲卫。
亲卫得到谢飞的示意,茫然地看向秦汉,发现了他脸上的泪水,不禁打了个机灵。
他急忙挡在秦汉马前,指着自己的脸庞。
秦汉疑惑地看着这名亲卫,信手在脸上擦了擦,摸到湿漉漉的脸庞,不禁有些汗颜。
他闪身下马,朗声说道:“刚才思及阵亡的将士,想到和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不禁有些感伤,让广元见笑了。”
谢飞拱手行礼道:“秦家主体恤兵士,至情至性,着实令广元佩服。”
秦汉淡淡一笑,抛开刚才的话题,问道:“不知广元见我何事?”
看到秦汉平易近人,并未摆出胜者的傲慢姿态,谢飞不禁松了口气。
他急忙躬身道:“谢某出身玄菟谢家,在玄菟颇有些威望。希望能够投效秦家主,效犬马之力。”
秦汉闻言,颇为诧异地问道:“广元为何会做此想?”
谢飞挺直身体道:“昨日一战,让我见识到秦家军的实力,着实令人惊叹。且广元两次见到秦家主,每次感受都颇不同。第一次,广元感受到家主的霸气和爱民,而这次,广元感受到家主的仁慈和体恤兵士。
家主乃人中之龙,勇力无双,且用兵多谋,心地慈善,又恤兵爱民,实乃此乱世之英雄。故谢某愿追随家主,为家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完,他躬身拜倒在地。
秦汉可不信他虎躯一震,四海咸服。不过,有人主动投靠,也算是意外之喜。
因此,他急忙上前,挽着谢飞的双臂,将他托起道:“广元切莫要行此大礼。好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不可跪权位。”
谢飞听得有些糊涂,他不明白秦汉所言之意,但却能感受到秦汉对他的尊重。
因此,他愈发认可自己的选择,态度也愈发恭敬。
秦汉询问道:“诸兵士之中,家兵几何?”
谢飞拱手答道:“禀主公,家兵仅占两成,其他都是从雇农中征召。”
秦汉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若是我向各位宗族讨要降卒的家人,不知这些宗族可会同意?”
谢飞迟疑了片刻,反问道:“主公愿意要人还是取财?”
秦汉微笑道:“财聚则人散,财散则人聚。更何况,人可生财,而财不可生人。”
谢飞闻言,很是兴奋。他从秦汉的话中,体会到秦汉对人口的渴求。
修真四大,财、侣、法、地;而造反四大:地、人、财、兵。
当然,修真并非谢飞所想。
他只知道,秦汉重视人口,那他的野心绝非平州所限。进而推之,他想到了中原广大的地域。这时,他的身体禁不住有些战栗。
秦汉不明所以,轻声喊道:“广元,广元,你没事吧!”
谢飞打了个激灵,马上醒悟过来。他躬身说道:“广元陡然想到其他事情,有些分心,还望主公见谅!”
秦汉摆摆手道:“无妨,想到了什么,这么专注?”
谢飞再次躬身道:“广元听闻主公重视人口,推测主公志不在平州一地,因此颇感兴奋。”
秦汉莞尔一笑,觉得谢飞这人还是蛮有意思的。尤其是他不时偷瞄自己表情的小动作,让他觉得颇有喜感。
他点头道:“司马氏不修德政,祸国殃民,使得朝堂不靖,民不聊生,而异族却蠢蠢欲动,屡次侵边,杀烧劫掠,致使百姓失散流离,苦不堪言。
这些异族惯于见风使舵,每次战败,就上表求和。朝廷却故作大度,不予追究,反而降旨任官,使得边民苦难诉,灾难消,一直流离失所。
我秦氏,不能眼睁睁看着司马家族带着我汉民堕入深渊,使我汉民变成异族屠戮的牛羊,使得汉民正朔地位成为历史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