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星的记忆中,母亲的容貌已抹上水雾,无论如何都擦不净。
“恩人,你们要前往何处?”涴彤与三人似是格格不入,怯怯问着裕华。
裕华忙撇过头去,不敢望向涴彤,只是回答道:“我们要去刺史府。”
“啊。”涴彤小脸上满是惊讶,莫说刺史府,便是城中捕头也未曾见过。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衣着单薄还是其他。
在涴彤看来,这些官员大人,都是玩弄他人的恶人。
慕琴将纭星的手松开,示意与涴彤多说说话,自己则是走自裕华身旁,窃窃私语。
“涴彤姑娘?”纭星试探着开口。“叫我小彤就好。”涴彤声音很轻,纭星在她面前便是皎月,那般无瑕。
“小彤,你叫我星儿吧。”
“星儿。”纭星应了声,因同为女子而更能打开心扉。
“你们去刺史府有什么事吗?”涴彤带着好奇问道,富家子弟应该不会来战火纷飞之地。若非还有祖母身患重病,自家也就逃难流亡他乡。
“唔,我是随兄长来的。小彤从小就住在此吗?”涴彤点点头,走路间不再说话。
刺史府百米之内,毫无人影。城内援军多驻扎于城北与城西,至于东侧,有高山险阻,防守自然松懈。
刺史门口虽无守卫,寻常人亦不会轻易闯入。
待四人走至门口,两位黑甲卫从围墙内跃出,将慕琴等人拦下。黑甲透着如玉的光泽,细长的纹路勾勒成龙首之状。
裕华一阵纳闷,便是皇亲贵族也不能轻易身带龙纹之物。神闲气定地拿出钦差腰牌,似是炫耀般示与黑甲卫。
可惜黑甲卫并不买账。
“你们是想造反么,还不让开!”黑甲卫依旧无动于衷。
正待裕华要发作时,身旁的声音响起。“辛苦了。”
慕琴声音平淡而带敬意。手中黑色令牌一闪即没,身后的纭星只觉慕琴拿出的是块黑炭。黑甲人未言语,却是让路放行。
“这是什么?”
“秘密。”
“小气人妖。”若不是有涴彤在场,慕琴定让裕华知道枫叶为何这么红。
在黑甲卫的注视下,涴彤紧紧握住纭星的手。
“刚才那两人眼睛好可怕,比街旁那杀猪王五的眼神还狠。”说完便打了个哆嗦。
纭星微笑着,杀猪的怎能与杀人的相提并论。自己只是好奇,为何黑甲卫只卖慕琴面子。
刺史府内走来,未见一人。墙角此时阴处影子。
“是谁?”慕琴喝道。缓步走出的是位老者,哆哆嗦嗦道:“别杀我,别杀我……”
“老人家,到底发生什么了?”纭星上前,这老汉被慕琴吓得不轻。
“你们不是来刺杀大人的么?”
“若我们真要来此杀人,你不早死了么。”裕华无奈,年纪大了这也情有可原。
“是这样……”老者细看,两男两女,倒也不是杀手打扮,便将近日所发生之事讲与慕琴听。
“你是说刺史与另一位将军这几日都在墙头奋战?”纭星听出慕琴略微的不安。
“我这就去城头。”慕琴蹙眉低声道,“星儿随殿下在此。”
纭星颔首答应,随慕琴前往定会成为累赘。
“景王殿下,您在城内调集兵马,伏与城墙暗房间,定要保后方安宁。”慕琴未曾忘记那支路上所遇乔装打扮的北拓跋军。
“你就放心吧,定不辱使命。”裕华肯定道,这是南华之地,自己有何道理不守护。
纭星与慕琴相视,眼中映着彼此。临别时,眼神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纭星,我们走。”裕华说话间,瞥过涴彤见她惊诧的表情,才意识到方才慕琴已将自己身份道破。
“原来,你们,你们是……”涴彤不可思议,声音恐惧颤抖起来,忙要跪下磕头。
纭星忙将她拦下,暗叹不是每人都如自己与慕琴这般与众不同。莫说皇族,便是富豪乡绅与贫苦农民也不能平视相交。富家子弟强纳小妾后,有不少农家女不堪受辱,自缢于梁。
“公主,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请饶了草民。”
纭星无奈笑笑,自己竟占了裕华的光。“我不是什么公主,小彤。”
裕华难得与涴彤面面相对,道:“你起来,先回家带父母躲起来,幽州今夜不会太平。”
涴彤腿脚发软,依旧站不起。
这满是骄傲的男人从降临的那瞬间,便是南华最耀眼的人,自己只是粒小小的尘埃。
见天色将暗,自是急切起来,独自走出刺史府。
“纭星,你将涴彤他们安顿好后,去城东酒楼与我汇合。”
“我迷路怎么办?”纭星朝裕华背影喊道,裕华并未听见。
纭星无奈,略微头疼。还是先将涴彤送回家中。
“唔,小彤你家怎么走的?”纭星牵住不言语的涴彤来回绕了一周,开口询问。
涴彤眼中回神,告知纭星要如何走。
“小姐,你也是从京城来的么。”路上涴彤鼓起勇气与纭星交谈。
“叫我星儿便可。”纭星跟上涴彤的脚步。“我们从吴郡来的。”
“恩人,景王殿下和星儿的关系很好呢,就像一家人。”涴彤声音中带着羡慕,在她看来,纭星与裕华便是一对。
在家中赌气要让景王纳自己为妾,定是因为景王多看自己几眼而在吃醋。
显然,这只是涴彤的所思所想。
“到了。”纭星只是感觉此处有些熟悉,笑着夸赞道:“还是小彤厉害。”涴彤笑容中带着苦涩,常日出城随父采药,自然识得路。
涴彤进屋,不曾与纭星道别。纭星杵在门口,望着陌生的街坊,莫说酒楼,便是东在哪也毫不所知。
“星儿。”涴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纭星转身,只见涴彤面颊与眼都通红,屋内穿来老汉气急败坏之声,以及老妇的劝慰之音。
“这不是回家了么,哭什么?”
“没什么。”涴彤以衣袖拭去泪,脸在强颜欢笑。
“星儿,我替你带路。”
“嗯,好。”纭星也未多想,笑着答应。若是没有涴彤,自己定要费些时间。
“我打算跟在殿下身旁,星儿能帮我么?”涴彤在前面引路,纭星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
裕华的事自己也没插手的道理,却是答应下来。“我与殿下相识不久,说话没啥分量的。”
有了纭星的承诺,涴彤略微心安。只要能常伴他景王身旁,便是再苦也毫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