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

每个人都在咀嚼这个词，而相关的人神色更是难看。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欺骗他。

这就是身为谷家长子的悲哀。

“很多事，他都忍下去了。但是当关系到兄弟的性命，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去追究真相，结果就死了。”

周尔雅慢条斯理说着，语气甚至有一点冷漠。

“是谁？”

谷炳坤咬牙切齿，死人一般的目光在谷芒种、孙堂良和几个下人的脸上扫过，凶神恶煞。

现在，在这个房间里面，他无法信任任何人。

“其实，他是想为自己的三弟讨回公道。”

周尔雅叹息，“谷清明猜到了，谷芒种并不是导致唐蝶怀孕的男人，报复者找错了目标。但是，他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他只能去找那个男人。”

“你说是不是，谷二少爷？”

他转过脸，静静地望着谷芒种。

谷芒种的脸陡然僵住，眼神略有些呆滞，仿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又想装成吃惊的样子，可惜演技不过关，终究还是拙劣不堪。

谷炳坤颓然向后一靠，刹那间面色变得煞白，仿佛生命力在急剧流逝。

到了这种时候，他早有预感——但是两个儿子死去，一个儿子是凶手的事实，还是击倒了他。

“你……你在说什么？”谷芒种还想装傻。

“我想说，谷二少爷，让唐蝶怀孕的是你，当然，为了掩盖这个事实，杀死了亲生大哥的，也是你。”

周尔雅静静宣告。

在场之人都屏住了呼吸，客厅中尴尬得鸦雀无声，只有谷芒种还在涨红着脸，徒劳地申辩。

“我……没有……周公子，你不要诬赖好人！”

“我和唐蝶……清清白白，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又怎么会害死三弟？”

客厅里的空气不流通，本就有些闷热，谷芒种一急，更是满头大汗，连白衬衫的领子都浆成了黄色。

周尔雅一点都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周围的人也都冷漠的或站或立，直到谷芒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结结巴巴地沉默了下来。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谷芒种有无数次被当众揭穿的噩梦，到今天终于成为现实。

“近水楼台先得月……果然是他！”

韩虞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古板、高傲的二少爷，但看他对女工居高临下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一个会发生这种风流韵事的人。

但是，除了谷白露之外，他确实是最容易接触到唐蝶的谷家男人。

——如果洗清了谷白露的嫌疑，那他确实就是第二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只是……到底为什么不是谷白露？”

这个关键，韩虞也没有想清楚，他暗自嘀咕，但总是没谱。

“这个问题，待会儿我会为你解答。”

周尔雅耳听八方，低声对韩虞说。

“那就太谢谢了。”韩虞挠了挠头，苦笑不已。

周尔雅淡漠的目光扫过谷芒种，开始回述案情。

“那天晚上，谷清明发现了你与唐蝶的关系，可能是为了兄弟感情，也可能是为了谷家的声誉，或者是为了个三弟申冤，更或者，是想要要挟你放弃谷家的继承权——他来找你。”

“你约他半夜在花园见面，对着灵堂，你烦躁地抽了一支香烟。那时候大概你已经起了杀心，也有了大概的计划。但是实在太仓促，杀人的安排并未完善。”

“谷清明见到你之后，大概是叫你去澄清事实，你一方面害怕唐蝶的诅咒，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老三已经死了，如果老大再死，那么谷家庞大的财产，就只有你一个人继承了。”

“于是，你在争执中杀了他，并且希望布置成连环杀人案的现场。但你的计划不完善，工具也不趁手，时间更是紧张，于是只完成了一小半，就不得不离开。”

周尔雅毫不留情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

无论是谷老大还是老二的动机，周尔雅更倾向于后者。

老大是为了财产而逼迫老二就范，而老二的杀机，更多来自于保护自己财产的冲动与夺取更多的野心。

即使没有这个杀人案件，这亲兄弟之间，仍然会是剑拔弩张。

“就是……就是因为财产？”

谷炳坤浑身颤抖，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挣来的家业，却是家破人亡的导火索。

“不是！”谷芒种奔到谷炳坤身边，“爹，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大哥怎么可能来威胁我？我又怎么可能会杀了他？这些都是他搞不清楚案情，才胡乱推理！”

啪！

谷炳坤转手打了他一个大耳刮子，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尽管没有多大的力气，谷芒种还是懵在当场，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笑了。”

谷炳坤在三个儿子全都沦陷的时候，终于恢复了镇定，他白发根根竖起，竟然有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壮。

“周公子何等人物，至于来诬赖你？”

他甚至不屑看这儿子一眼，连杀人的手尾都收拾不干净，甚至做得还没有一个厨娘漂亮，这就是能继承他谷家产业的儿子么？

谷炳坤心中，一片悲凉。

他早已绝望，现在吊着一口气的唯一原因，只是想知道所有的真相。

“周公子，我这儿子与那女工有染，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谷炳坤忍不住追问。

在这一点上，道貌岸然的谷芒种掩饰得很好，谷家上上下下，都觉得他是个刻板守礼之辈，根本想不到他头上。不然的话，这位谷二少爷也早就被怀疑了。

“排除法。”

周尔雅干巴巴地回答。

“我知道不是谷白露，也不是死去的谷清明，谷老先生你现在身体的状况，也不可能。”

“而唐蝶的目标是找谷家人，所以只有一个谷芒种可以作为候选人。”

“以此为确定的方向，再进行观察，那就跑不掉了。”

唐蝶死后谷芒种的表现，谷芒种平日的私生活，以及纱厂的管理情况，还有唐蝶的就医记录，一切放在放大镜下看，总会有许多蛛丝马迹。

韩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