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湘云的咽喉呈井喷之势一涌而出,像一条红色的长蛇曲折蜿蜒在她的胸前,然后蔓延开来,浸红了她纯白色的衣裙。她轻皱了几下眉头,闭上眼睛,缓缓地栽倒在地,手指无力地垂下,那把剑从她鲜红的指尖划出来,在血泊里翻滚了好几圈。
离湘云很近的几个衙役还顾不得擦去自己脸上和衣服上沾上的血点,就得安抚四面八方惊慌失措的人群。好几个女子都吓得晕倒在地,其余的不是大叫,就是还没反应过来目光呆滞掉了。
连若伊站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难受的厉害,有种咽不下东西的不适感。怎么想的?畏罪自杀就自杀吧,姐姐你捅自己两刀也行啊!我肯定不怕,你非要朝自己脖子招呼,是残害自己呢?还是吓尿别人呢?
她回身不再看湘云的残躯,瞧见众人也不太好过。
金四娘一口气差点儿喘上来咳嗽个不停,被身边的大汉轻拍着背,才缓和了一点。
雨瑶还被绑在椅子上,血飞溅到了她的衣裙上,吓得她失了声,啊啊地叫不出来,使劲挣脱着椅子,险些摔倒在地。
灵月儿则直接瘫在了椅子旁边,大叫一声后又一次晕厥了,她的镇远侯爷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拿手背蹭了一下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咬着右手大拇指盯着湘云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提刑官的脸色有点难看,刚抓到的犯人还没来得查问细节,这凶手倒自己解决了自己了。
他轻轻朝欲往外走的老药师和徒儿点点头,让一个捕快去招呼他们。
然后提刑官赶紧组织验尸官收拾起湘云的尸首,叫金四娘散了自己手下的人,逮捕了与案件几个有关的杂役艳妓后,就草草结束了这个血色的会审。
翌日清晨,醉春楼的人还没能从前两日的阴霾里走出来,无精打采地收拾着被搞得一团糟的喜庆装饰,镇远侯的聘礼都打了包,堆在曾插过湘云短剑的那棵巨大的发财树的旁边。
在醉春楼二层的一个包厢里,金四娘正同镇远侯商量着退婚的事情。
“经过这几日,老身也是深感歉意,若是侯爷执意如此,那就......”金四娘踌躇了半天,不情愿地说道,人家镇远侯想退婚,她自然拿人家没法,加上压八字的这两天连出了两条人命,她更是不敢再规劝什么。
“也不是我非得如此,就是想将此事推一推,缓缓再说。”镇远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顶不喜欢的金婆子口吻,说得他好像无情无义的一样。
雨瑶漠然地回望一样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灵月儿,便把头转向窗外不再关注这些本来也和没多大关系的事情。她像变了性子一样,没了她嚣张跋扈的样子,显得格外温婉柔美。
“若是......连城.....侯爷不愿意......,月儿.....”灵月儿被征调给自己的一个丫鬟翠儿扶着,恍恍惚惚地说着话,准备离开。
“侯爷可否听小女子几句话再做做决定?”被征调给灵月儿的另一个丫鬟连若伊见她马上就要说错话,赶忙出声截断。
“莺儿,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金四娘觉得连若伊有些冒失训斥道,转而客气地对镇远侯说道:“都怪老身管教无方,冲撞了侯爷。”
镇远侯摆摆手笑道:“无妨,让这位莺儿姑娘说说便是。”这个提刑官都曾夸过几句的小丫头,他自然也还有些印象,今日居然对自己退婚还有看法,他更觉得有趣。
“莺儿久闻镇远侯爷气吞山河、无所畏惧、战无不胜、勇冠三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连若伊像炮仗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夸将军的成语一股脑儿地都说了一遍,惹得镇远侯大笑不止,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点鄙夷的口气继续说:“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原来镇远侯爷不过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胖莺,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金四娘吓得赶紧起身阻拦。
“为何啊?”镇远侯并未发作,挥手致意身边近侍不必着慌。
“就因为几个无关之人的蓄意挑弄?就因为几个威胁侯爷的跳梁小丑?就因为几个自身作死的无知女子?王爷便要毁了这桩婚事,这不是胆小,是什么?”连若伊故作镇定地说着。她是真怕镇远侯玻璃心,一个不高兴就让身后那几个壮汉收拾自己。
“接着说。”
“而且侯爷您忘了么?这婚约可是燕王爷牵的线。”连若伊佯装苦口婆心地劝道,谁知道那个燕王爷是哪一个?反正他们都拿燕王赐婚的事儿炫耀,那自己也就按着这事说,“您要是退婚,不就抹了燕王的一番好意了不是?”
良久镇远侯都没有吭声,而是面带微笑地瞅着连若伊,让连若伊有些不自在。好我的镇远侯,行是不行,你给句痛快话啊?你这么笑,小莺儿我心里真的毛毛的。
“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镇远侯像刚刚才上了发条一样夸赞起连若伊来,“金掌柜,你醉春楼可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