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央西北,边陲重镇平城的郊外。
数千座素白色的大帐之上插着御央的血色的鹰字军旗,夜已深,篝火架已经点燃了好几个时辰,瞭望台上还站得笔直的哨兵。
靠在山脚的一处大帐,孤灯下,一个金革戎装的年轻男人还在批阅着文书武柬,朱笔在他修长的指尖跃动。他时而微皱眉头,时而嘴角上提,一双澄澈的眼睛不曾离开几案,并没有注意到一个曼妙女子正慢慢地靠近他身边。
“王爷,夜深了,早些休息吧?”那女子轻起红唇,浅声试探。
燕王慕子御朱笔微停,然后转而又手间疾驰,不曾看那女子一眼:“谁叫你来的?”
女子手成兰花把衣领向下推了几寸,眼神魅惑:“是奴婢自愿而来.......”
“自愿?”他一弹笔尖,红色的墨汁如血水洒落到女子轻轻敞开的雪白双肩。
“王爷,息怒!”女子肩上吃痛,面露恐慌,跪在案前,“是......是镇远侯爷担心您.....担心您无人照顾,才派奴婢来.....服侍.......”
“服侍我么?”慕子御合上折子,挑起眼皮看她。
“是......是的。”女子俯身跪着,低头喘气,不敢再去看他一分。
慕子御起身站到女子跟前,用手搬起她尖尖的下巴,仔细看她:“确实是个美人.....”
一双媚眼略带惶恐,瞳孔里反射出一个笑得邪魅的冷峻脸庞。
“滚出去!”慕子御抬手甩开女子娇嫩的面容,“顺便把顾连城给我叫过来!”
“是是是......”女子连忙站立拽起衣衫,朝帐门奔去。
过了将近一刻钟,镇远侯顾连城才诚惶诚恐地撩开燕王帐前的布帘。
“侯爷真是贴心,大敌当前,还不忘给本王泄泄火啊?”慕子御提起瓷壶倒了两杯茶水。
镇远侯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应声。
慕子御敲敲几案,用手指指对面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顾连城没敢动弹,继续傻立在那。
“怎么?顾兄是不肯给兄弟这个面子,坐下么?”慕子御面无表情地问道,一双星目霸气外露。
镇远侯身子一颤,快步坐到慕子御的对面:“王爷,下官只是不忍看王爷过于操劳,无人照料,便寻了一位佳人,好让王爷身边能多个知冷知热的人,行军舒服一些......”
“舒服?”慕子御用手指划着杯沿重复着这个词。
“是.....是。”
慕子御抬眼瞟他:“你觉得行军打仗是为了舒服么?”
“不......不是!”顾连城自觉失言,“微臣的意思是......”
燕王厌烦地皱眉,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本王没工夫听你是什么意思!”
镇远侯见他面色不悦,急忙从座上下来,跪在燕王面前:“请王爷责罚!”
慕子御斜眼瞅他,并不吭气,而是自顾自的喝起茶水。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慕子御才缓缓开口:“侯爷别跪了,不然让你家月儿姑娘看见还不心疼坏了。”
“王爷,下官知罪,明日,我就把贱内送回未央.....”镇远侯依旧跪着,没敢起身,“是微臣母亲恐连城在外无人体贴,才硬要月儿到帐前陪我.......”
顾连城喃喃不休地解释起来。
“哈哈,”慕子御突然大笑起来:“我说顾兄,有人照料是好事,再说月儿姑娘还亲自帮衬军中饮食,不曾拖我军中后腿,本王没有怨你夫妻二人的意思。”
“那王爷您......”
慕子御伸手扶他起身:“若是身在未央城,你送我十个八个这样的美人,我慕子御也不会嫌多,可是现在排兵布阵,忙得要死,咱们的精力还是放在战场上更合适吧?”
“王爷教训的是,”镇远侯低眉颔首,面带愧色,“是下官做事不周.....”
“不是不周,是太周了!”
“是.....是是是,”顾连城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不是!是.....”
慕子御轻哼一声:“好了好了,只要记住别再给本王送这些温香暖玉就行了。”
“微臣遵命!”
待到镇远侯离开,慕子御去了铠甲,吹灭青灯,调转身子躺到了军帐里的一处卧榻之上。
西北寒凉,他掖掖衾裘,眼睛闭了又睁。
刚才的佳人确实貌美,可是眼神里却沾染了浑浊之气,他不喜欢,可要论喜欢,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突然嘴角上提,自己怎么一下想起了几个月前,在醉春楼,那个趁他昏沉、解他衣衫的胖妞了?
他慕子御素以千杯不醉著称,爱玩爱喝酒,但绝不沾染女人,夜宿醉春楼也是只是打打干铺。谁曾想,某日为躲开应酬装醉入了醉春楼客房,能被一个胖丫头调戏?
以为她只是伺候更衣的使唤丫鬟,没去理会,可一双胖手却放肆的抚摸起了自己的脸,睁眼看她,那姑娘便吓得后退晕倒。
真丑,胖得吓人,可那双眼睛却干净得让他心里有点触动。
那眸子若是一个美人的,该有多好。